(廿九)皇城遇险
郁见偶尔就会出宫,像之前在酒肆一样给米罗看账本打算盘,他的身份没有公开,百姓只知道西洲六王子以自身换取西洲和澧朝长久的和平,却不知六王子是何模样。这种说法不仅在澧朝流传,车辇进入玉门关之前,但凡途中见到的西洲百姓都会远远地向队伍行礼。这一点郁见不得不佩服李承鄞,他除了狠以外,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似乎经他手的事情都能做的滴水不漏,丝毫不会给有心人留下话柄。
从东宫出来,经过朱雀大街,再拐进一条巷子里,只消半柱香就到说书的茶楼,再穿过一片竹林就绕到玄武大街上去了,过了石桥有一片很大的空地,那是可以骑着马撒野的地方。
郁见去找米罗,也出来骑马,皇家马场总会遇到一些麻烦的人和事。反观这里,一两银子可以在马厩里挑最好的马骑两个时辰,还有茶水供应,郁见乐的自在。
七夕这日,宫里没有特别的安排,郁见应付一番就找借口离席了。没想到马场也热闹,老板和他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人,出手阔绰非常,一早就将马全部包下来了。不能骑马就只能回宫去,长街上早已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实在不是躲清闲的好去处。
郁见拣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子,拐过弯,只见角落里盘腿坐着两个喝得烂醉的年轻人,都是生面孔。向前没走两步,又有三个勾肩搭背地从身后跟来了,郁见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决定原路返回。
“西洲人,都这么胆小如鼠吗?”
这个声音很清醒,言语中透着不怀好意的味道。郁见心道不好,此时坐在地上的人已经陆续站了起来,五个人都在向他靠拢过来。
郁见暗自把各种可能都猜了一遍,从西洲回来后他一直很规矩没有惹麻烦,这几人表面穿着平民的衣服,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冰冷傲慢,一点也不像地痞流氓,难道是针对李承鄞的?
郁见正要开口,几人却不给他分辩的机会,只觉得后颈一痛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昏睡了多久,脑子最先清醒过来,眼睛睁不开的时候,耳朵就格外好使。他甚至能听到门外轻微的打斗声,似乎是有人单方面的挨揍,闷哼一声就再没了声响。
门被轻轻推开了,来人走路悄无声息,郁见心里的恐惧比平时悄然放大了很多倍,偏偏身体无法动弹。挣扎着终于睁开眼睛眼前却依然暗黑一片,嘴也被塞住了。来人摇了摇他的胳膊,郁见一惊,他又开始动手解捆绑他四肢的东西。与此同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兵戈相见的声音,继而是一声声惨叫。
束缚还未松开,一阵风拂过,周遭再没了声音。
门被人从外面猛然踹开,下一刻郁见就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熟悉的熏香气味扑鼻而来,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蒙眼的黑布被人解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承鄞担忧的脸,他脸上的血迹还没干,嘴角分明挂着笑,揽着他的双臂却有些颤抖。
“郁见,没事就好,我带你回去”
李承鄞帮他解了身上绑着的草绳,盯着手腕上的红痕冷了脸。郁见的手脚被压麻了,李承鄞扶着他走到门外。环顾四周,荒草丛生的院落,原来竟是城郊破败的茅草屋。
墙角处,裴照握着长剑将一个灰衣男子踩在脚下等候李承鄞下令。那人是在巷子里围堵郁见的其中一个,此时半张脸埋在泥土里,剑刃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剑尖划下,裹了灰尘一整片糊在脸上,却倔强地一声不吭。
“押回去!我亲自审”
李承鄞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大有将地上的人扒皮抽筋的架势。郁见瞥见那人长靴上的纹样很特别,虽然已经旧了却依稀能看出来长靴边缘的刺绣。他仰起头,刚好看到李承鄞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承鄞牵着郁见的手亲自把他送回承恩殿,捏着药匕小心地往擦伤的地方涂药膏,“你今日受惊了,好好休息,我去处理完事情晚些就回来陪你”
郁见点了点头,诚恳道:“多谢你救我”
“郁见,那个人无论是受谁指派,无论事出何因,我都不会放过他”
这话说的坚定,像是在宣誓一般,李承鄞放下药匕轻轻地捧起他的手,神色彻底软了下来,“过去的事情都怨我,你生我的气我不怪你,往后别再一声不吭地出宫了。裴照传信说你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只要在皇城里就没事”
他本想说皇城里都是李承鄞的人,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绑他的人没有做出实际性的伤害,可见背后的人知晓西洲对澧朝西北安定的重要性,听李承鄞的口气似乎知道那个人是谁。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要么装傻吃哑巴亏,动起真格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李承鄞见他眉眼低垂,下意识伸手慢慢地将他拉进怀里,“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到那时没人再敢动你”
他们如何找到他的?这件事和李承鄞的筹谋有关系吗?郁见看着他郑重的神色,满腹的疑惑终究没问出口。李承鄞抱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径自岔开了话题。
“郁见,别再与我置气了,书房的床榻实在无法安眠”
郁见心里想着事,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即有些动容,李承鄞从何时开始会向他解释了。不过这个暗示太过明显,颇有些卖乖的意味,他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你自己把自己气跑了关我什么事?我生气做什么!”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
李承鄞眯了眯眼睛,敛了笑意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西洲人只给自己的夫君送腰带,是愿意欢好长长久久的意思,你……”
“不是!”
郁见吓得当即打断了他的话,红了脸从他的怀里起身,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腰带有,有很重的意义,送给你……”
是呀,然后呢?联想到小枫的表情,郁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原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不肯原谅李承鄞,却希望郁见和他好好走下去吗?
郁见难得瞠目结舌,李承鄞无声地笑起来,目光化作一池春水,轻轻地漾开了几分情意。
“我晚些时候回来”
李承鄞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内室,还不忘帮他拉上房门。郁见百口莫辩,瞪大眼睛喃喃自语,“我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