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朝三暮四的薄情人
永宁离开后,永娘吩咐人收拾书案和笔墨,低声告诉郁见太子殿下在永宁公主之后来过,不知怎的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郁见皱了皱眉,心里却不以为然,能说给永宁听的话李承鄞自然也听得。他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抬眼瞥见永娘忧心忡忡地守在一旁,轻笑着安慰她,“不妨事,他走了就代表不生气,否则该进院子里吃人了”
永娘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忍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公子是性情中人,往后说话要再含蓄些才好”
李承鄞半个月没有进承恩殿,永娘隔三差五地劝郁见主动去见他,每每都被郁见以各种借口否决了。
这日,她从库房里翻出一个半大的锦盒呈到郁见面前,“公子,今日婢子去库房清点物件,在西洲来的器物箱子里意外发现了这个盒子,没有记录在册”
郁见接过木盒放在桌面上,咔哒一声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用一条橘红色的绸缎包裹着。他看着绸缎上的那个结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郁见,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对我们西洲人有很重的意义,从前你没有,这是我为你做的,你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李承鄞吧”
是了,这是临行前小枫送给他的,自然没有登记在册,锦缎包裹着的是一条精致的彩色腰带,他想自己留着做个念想便一直没动。
小枫说送给李承鄞,难道是西洲的习俗吗?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郁见隔着锦缎抚摸着腰带,回想起上巳节自作主张做的傻事,索性关上盒子对永娘笑了笑,“这是送给李承鄞的礼物,从西洲过来的时候我不开心就搁置了”
“公子请恕婢子僭越,这礼物可是公子自己准备的?”
永娘犹豫地询问出声,郁见知她谨慎,索性将东西取出来拉开锦缎的结示意她看。永娘接过腰带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又将东西包好还给他,正要告罪,郁见抢先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我知道你是好心”
隔日午后李承鄞就来了。不知何时进的寝殿,郁见午睡醒来一睁开眼,只见他从容地坐在床头单手举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醒了?”
郁见掀开锦被起身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李承鄞心情不错,放下书起身取了架子上的衣裳递给他,拉着他坐一起坐在床沿,“这段时日政务繁忙没来看你,今日一得空我就过来了”
什么意思?来讨夸奖的?郁见愣了愣,眼中睡意尚未完全退却,附身穿了鞋,听他说完话囫囵地点了点头。
李承鄞帮他慢慢穿着衣裳,瞧着郁见没有拒绝,又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语气也温柔了几分,“郁见,我们往后做一对恩爱的夫妻,可好?”
郁见听了这话脑子蓦然清醒过来,他抬眸看着李承鄞,两人的身体挨在一起,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频率。郁见藏在广袖里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心跳越来越快,就在李承鄞的脸凑近的一瞬理智占了上风,他偏过头脱口而出,“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李承鄞保持身体微微倾斜的姿势怔愣了一下,失望从眼底慢慢地升起,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褪了个干净。
郁见刚起身就被一把拽回怀里,李承鄞压着火气勉强保持轻声细语,“你到底要犟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有东西要给你”
此话一出,身上的桎梏一松,郁见也不管李承鄞是什么表情,起身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了盒子转身递给他。
李承鄞面无表情地接过锦盒打开,锦缎被永娘仔细叠好压平了垫于底部,他一眼便能看到腰带。
“谁给你的?”
只一眼,李承鄞的脸色变化说不出的精彩绝伦,他将木盒盖子啪地一声重新合上扔在屏风前的地板上,仰头看向郁见,丝毫不掩饰眼中审视的目光。
“你早就想起来了是吗?”
在李承鄞看到腰带的一瞬间,郁见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后悔吗?这么利用小枫?西洲六王子,什么都要和西洲沾点边,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承认什么?记起来又如何?”
李承鄞起身一步步逼近,郁见却挺直腰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承认你一直在利用我,承认你喜欢小枫,承认……”
剩下的话郁见不愿再说,李承鄞骤然变了脸色,方才还冷静的眼神顷刻间多了几分怪异,郁见见他迟迟不语转身就要出门去。
“站住!”
郁见充耳不闻,眼看就要走到门口,李承鄞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将你们认错过”
郁见停下脚步,李承鄞接着说下去,“我曾一度以为你才是记忆中的人,等我想起一切时却不想放你走了,索性将错就错,让你以西洲王子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郁见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转身怒视着他,咬牙道:“你自己把一切都忘了,仅凭借自己的臆断就限制了我的自由,如今失去小枫更要把我绑在身边。李承鄞,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掩饰你朝三暮四、自私自利的本性!”
“我朝三暮四?”
李承鄞的眼神渐渐疯狂,眼圈也红了,他径自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发狠道:“我朝三暮四如何?我自私自利又如何?只要我还活着,你郁见今生今世都要和我绑在一起!”
“你简直荒唐!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李承鄞笑的讽刺,眼神却越发复杂起来,盯着他一字一顿,“自私自利的人在乎你的感受做甚!”
郁见还要开口,李承鄞眯着眼迅速堵住他的唇,郁见奋力挣脱开来扬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引来了永娘等一众宫人,匆匆忙忙赶到房门外见了李承鄞的身影又吓得停住脚步,一个个低着头焦急地等在门口。
郁见转过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侧身错开一步,“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承鄞轻轻地揉着被打的半边脸颊,压着滔天怒意转身用力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永娘悄悄地抬起头只瞧见翻飞的衣角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不消片刻,前厅突然传来李承鄞的怒喝:“你来作甚!往后不准再踏足承恩殿!”
郁见转身正要出门,永娘连忙领着人拦住他,“赵良娣来了”
话音刚落,在前厅伺候的宫女匆匆过来禀报,说赵良娣被太子殿下无缘无故训了一顿哭着离开了。
往后三个月,李承鄞再未踏足承恩殿,永娘听闻他最近几日都留宿青鸾殿,郁见却认为如此负心薄幸的人眼不见为净,永娘便不再当着郁见的面提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