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旧人迎新主

队伍进入玉门关，李承鄞的几个旧部迎上来贺喜，郁见发现李承鄞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上到守将下到小卒都对他十分恭敬，几乎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李承鄞脱下华服一改往日庄重矜持，举着酒碗说了一番豪言壮语，措辞谦逊，竟然又是另一副面孔。

说是半日便真的只歇了半日，队伍穿过山谷继续行进。行至荒原上，李承鄞依旧挤到车辇里，郁见刚好有话要问，“你怎么说服西洲王的？”

李承鄞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笑意直达眼底，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小枫私自离开西洲本就理亏，我只说你在我身边一日，澧朝的铁骑便不会踏入西洲半步，西洲王自然是乐意的”

郁见大意了，这话即使不问出口，李承鄞也会设法让他知道的。

“那澧朝呢？太子兴师动众的远赴西洲寻太子妃，结果带了一个男子回来，如何服众？”

这回李承鄞笑了，拉过他的手捧在手心里，身体微微向前倾过来，“你担心我？”郁见不理会，他又继续道:“和亲不过是手段，西洲把王子都送过来当赔礼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郁见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既然如此，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烂摊子直接扔给李承鄞收拾便是。

心中疑惑已解，便想将他赶出去，抬手不动声色地撩开帷幔露出一条缝隙，果然礼官在寻李承鄞。自从知晓礼官能让李承鄞有所顾忌，郁见便寻着由头找他，说是想请教澧朝规矩。礼官是个正直得近乎古板的中年人，长得慈眉善目，对郁见倒是知无不言。见他离得近了，郁见将帷幔拉开一角，李承鄞果然迅速骑马去了。

此举也并非只是躲李承鄞，小枫刚入宫时便是因为不懂规矩总被人找茬，他断不可再因此授人以柄。况且吃一堑长一智，宫规礼仪提前多了解一些不是坏事。

澧朝的皇帝并没有召见，郁见直接被一道口谕打发去了东宫，圣旨都没有见到。这是澧朝建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事情，郁见装傻，撇下李承鄞规规矩矩地跟着传令太监走了。

承恩殿，永娘领着一众宫人候在院子里迎新人进门，见队伍从大门进来，齐刷刷地行礼。

郁见谢过领路的太监，待他离开又让众人起来。

“往后只我一人时不必再行礼，随意些吧”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抬头，永娘闻言愣了一下，福了福身，“永娘代大家谢六王子殿下体恤，不过宫规如此，还请王子见谅”

永娘言辞恳切，人看上去也很温柔，倒和小枫说的一模一样。郁见慢慢地打量着承恩殿的环境，又转头看她，脸上擎着一点笑，“我叫郁见，我知道你们不能直呼我的名讳，便叫公子吧”

王子他听着实在膈应，叫公子似乎还好些。

永娘准备了沐浴用的热水和衣裳，郁见惊叹于她的周到，只是见到乳白色的水面上飘了一层花瓣时，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正在用膳时，李承鄞施施然进了院子，宫人又跪了一片，永娘见他不动，伸手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角。郁见这才想起来好像要行礼，他刚要站起身，只见李承鄞一摆手，众人都退下去了。

李承鄞也不介意，自己拉了凳子坐下，揶揄道:“你倒是惬意，用膳也不等我”

郁见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奇怪，“我不知道你要来”

当然知道了也不会等。

“名义上你是替小枫来和亲，澧朝不会再另行册封典礼，太子妃可会觉得委屈？”

什么！怎么会是太子妃？郁见面上努力保持镇定，心里却感觉不对劲，小枫是太子妃很正常，他不过是小枫义兄，怎么也是太子妃？他实在猜不出李承鄞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况且李承鄞一向霸道从不在乎他愿不愿意，如今逼得他进退维谷反倒关心起他委不委屈，不觉得太假了吗？郁见眨了眨眼，收起思绪，“习惯了”

李承鄞举箸夹菜，闻言手一顿，竟慢慢地笑起来，“你要是不这么说话，我还以为带了一个假人回来”

这话说的奇怪，郁见咽下一口菜，偏过头瞧了瞧他的脸色，“这宫里住的可不都是假人吗？难道你将我带进宫还希望我能继续做个真人？修仙吗？”

李承鄞吃着饭又要开口狠狠地被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他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转身走了。

“你若不好好说话，这个月就别出宫了！”

这又是哪一套？明明脸上还带着笑，却要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姿态来。郁见看他心不在焉地沿台阶拾级而下，骤然出声道:“谢太子殿下！”

李承鄞猛然崴了一下，转头指了指他，眼底的怒火一点点的蔓延上来，“你，真不错！”

郁见瞧着他离开的背影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