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活成一个笑话

队伍赶到玉门关的时候，天色已晚，李承鄞将顾剑交给裴照，打发了手下一干人等，拉着郁见进了屋子。洗漱更衣后，李承鄞揽着他眉眼含笑，“什么时候？”

郁见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他，“你说什么？”

“你说喜欢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郁见哪里知道，当时的权宜之计罢了，想说死马当作活马医，话到了嘴边又想起顾剑还在他手里，只得勉强笑了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我也不知道，只是比起顾剑，我更愿意跟你在一起”

好吧，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都怪李承鄞。

“只是较顾剑而言？”

这语气听着分明是乐意的，偏生要故意逗他，郁见看李承鄞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想对着他的脸揍一顿。正思量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动手，李承鄞已经一口含住他的耳朵。

郁见的身体一僵，思绪戛然而止。

床榻上，李承鄞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缠绵，郁见被他勾得有些情不自禁，床幔随风飘动，室内一片旖旎景象。

情事过后，李承鄞侧身安静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伸到他的发间，手指轻柔地帮他理着鬓发。郁见发现他安静的时候比平日多了几分儒雅，就多看了一眼，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藤蔓似的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耐不住眼皮开始打架，还未想清楚缘由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次日醒来，李承鄞正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他笑，逆着光也能感到他的心情很不错。

“快起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郁见慢慢地坐起了身来，揉了揉眼睛，眼底的睡意还没有褪尽，“见谁？”

“西洲王”

李承鄞笑了笑，细细地端详他的脸。

见西洲王做什么？为什么要带他去？昨日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很多事情来不及细想，他们不回皇城，来玉门关做什么？

郁见顿时清醒了不少，回想这次出逃，他越发觉得不对——一切都太顺利了。两个姑娘功夫这么好见他们离开竟没有追上来？还有出城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守卫……仿佛所有人都是故意的，在悬崖边上裴照和顾剑的表情也不对！还有李承鄞，他不辞辛劳地带人一路追到玉门关来，竟然那么容易就放过他们了。

“顾剑呢？”

话音刚落，李承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渐渐地流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郁见却不想陪他继续演戏了。

“你让顾剑带我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李承鄞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起身理了理衣裳，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果然是这样！郁见压住心里的怒火，附身穿好袜子和长靴，把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你们的演技很高明吗？还是你真的自负到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郁见开始系腰带，李承鄞饶有兴致地看他怎么也打不好那个结，脸上渐渐地擎起一点笑，“太子妃出逃不是小事，父皇对此事一清二楚，命我来西洲接人，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我不放心”

“你来接小枫？”

不对，李承鄞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而顾剑不想小枫重蹈覆辙，所以他们一拍即合一起来骗他。

“你想让我进宫？”

“若非合适的理由，我如何名正言顺的娶一个男妃呢？”

“你疯了”

李承鄞上前从他手中抽出腰带仔细地帮他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又取了环佩为他系上，这才拉着他在铜镜前坐下，执着桃木梳子为他梳头。

“我若不疯如何能得到你？”

郁见心里闷得厉害，他抬手压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小枫出逃是你策划的？”

李承鄞为他绑好发带，慢条斯理地插上一根青白的飘花玉簪，“顺水推舟罢了”

郁见看着铜镜里惨白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他根本逃不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小枫离开澧朝，李承鄞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来西洲，李承鄞故意逼他，再让顾剑带他过来……他们一直都在演戏，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像跳梁小丑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还记得大雪纷飞那日，顾剑信誓旦旦地说不再骗他。

每次遇到混混，米罗都会把他护在身后咆哮道:“老娘的人也敢动！”

还记得李承鄞教他骑马，两人一起躺在原野上发呆，李承鄞指着草场爽朗一笑，“你便继续无拘无束下去，有我呢怕谁！”

“真好笑，原来真的有人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郁见看着镜中自己笑得越发凄惨，一次一次的选择相信，顾剑却一次又一次地骗他，他以为李承鄞至少是喜欢的，没想到他才是主谋。

郁见慢慢地站起身，脚下刚迈开一步被小矮凳绊得踉跄了一下，李承鄞立刻扶住他。郁见用力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眉头一皱忍不住一口血吐在李承鄞的衣服上，胸口顿时好受了许多。

李承鄞猛然瞪大了双眼，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惊慌失措地抱住他冲门外大喊道:“大夫！去叫大夫！”

郁见反而平静下来了，抬手抹了抹嘴唇上的血迹，晕晕乎乎的又要出门去，“顾剑呢？米罗让他带的话是什么？”

李承鄞手忙脚乱地将人抱到床上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头沾到枕头，郁见才发现床幔扭曲的厉害，李承鄞的声音也变得忽高忽低。

失去意识之前，郁见突然想起了什么，含糊地问道:“李承鄞，你娶赵瑟瑟是为了太子之位，哄骗小枫是为了稳定边疆，如今缠着我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