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翔霖 修不好的划痕与拆不散的共生
番外三 翔霖(与正文相关)
救助站的消毒水味里,总混着点淡淡的草木香。贺峻霖蹲在生态池边,看着水里的睡莲轻轻摇晃,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严浩翔的实验箱锁扣弹开的声音,他太熟悉这个动静了。
“又在偷懒?”严浩翔的声音带着点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冷意,却在看到贺峻霖手里的捞网时软了下来,“池子里的浮萍还没清理干净?”
“这不是在观察生态平衡嘛。”贺峻霖转过身,捞网在手里转了个圈,水珠溅到严浩翔的白大褂上,像落了串碎星,“你看这鱼和水草,多和谐,哪像某人,调个试剂都要跟离心机吵架。”
严浩翔没接话,只是从实验箱里拿出个透明小瓶,里面装着半瓶浅绿色的液体。阳光透过救助站的玻璃窗落在瓶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当年在迷雾森林里,他们找到的那瓶荧光血清。
“这是新配的水质稳定剂。”他把小瓶递给贺峻霖,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腕,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上次你说生态池的水总容易浑浊,加这个试试。”
贺峻霖接过小瓶晃了晃,液体里浮出细密的泡沫。他想起三年前生态池刚建成时,严浩翔蹲在池边调试设备,连续三天没合眼,最后直接趴在池沿睡着了,眼镜滑到鼻尖,手里还攥着检测报告。那天早上他去叫人,发现严浩翔的指缝里还夹着片刚摘的水葫芦叶子,沾着露水,新鲜得很。
“你这是把实验室搬来生态池了?”贺峻霖笑着拧开瓶盖,往池里倒了点液体,浅绿色在水里慢慢晕开,像抹开的颜料,“上次那个智能喂食器,你硬是给改成了水质监测仪,志愿者都说现在喂个鱼都像在做科研。”
“数据更精准。”严浩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生态池中央的小岛上——那里种着几丛紫星花,是贺峻霖特意从山谷移栽来的,“昨天检测,池水里的溶解氧含量比上周高了0.3mg/L。”
“哟,严博士现在连小数点后一位都记这么清楚?”贺峻霖挑眉,突然想起在代码星穹里,严浩翔背代码时也是这样,连标点符号都不会错,“那你记不记得,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八年?”
严浩翔的动作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眼实验箱上的日期显示屏,数字跳动着,正好停在“8”这个数字上。八年前的今天,他们在冷冻库的铁门边第一次说话,贺峻霖抱着膝盖发抖,严浩翔把唯一的暖宝宝塞给了他,自己攥着块冻硬的压缩饼干,嚼得像在啃石头。
“记得。”他轻声说,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贺峻霖面前,“这个,给你的。”
是个用不锈钢丝弯成的小玩意儿,像只展翅的鸟,翅膀上还焊着两朵极小的紫星花,边角被打磨得光滑,显然是磨了很久。贺峻霖认得,这是严浩翔上次修设备时剩下的废料,他当时还笑对方“抱着堆破铜烂铁当宝贝”。
“你什么时候弄的?”贺峻霖捏着小飞鸟,金属的冰凉里透着点严浩翔的体温,像某种隐秘的印记。
“上次你说生态池缺个装饰。”严浩翔的耳根有点红,视线飘向池子里的鱼,“用304不锈钢做的,抗腐蚀,能用很久。”
贺峻霖突然笑出声。他想起在沙漠副本,严浩翔把血清管擦得锃亮,说“精密仪器要保养好”;想起在都市废墟,对方用铁丝给信号器做了个保护壳,说“防磕碰”;想起每次出任务,严浩翔的背包里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配件”,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严浩翔,”他把小飞鸟挂在生态池的栏杆上,阳光照得金属片闪闪发亮,“你是不是觉得,什么都能修?”
“大部分能。”严浩翔说得认真,“只要有图纸和工具。”
“那这个呢?”贺峻霖突然踮起脚,伸手碰了碰他的眼镜腿——那里有道细微的划痕,是上次救援时被树枝划到的,严浩翔一直没换,“能修好吗?”
严浩翔愣住了。他看着贺峻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映着生态池的波光,还有他自己的影子。那道划痕其实早就可以换,只是每次想拿去修时,总会想起那天贺峻霖扑过来替他挡树枝的样子,后背被划出道长口子,却还笑着说“没事,比你的眼镜结实”。
“不修了。”他轻轻握住贺峻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留着吧,挺好的。”
救助站的广播突然响了,是志愿者在喊他们去拿新到的医疗设备。贺峻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差点被捞网绊倒,严浩翔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两人的影子在池边的青苔上叠在一起,像幅没干透的画。
“对了,”贺峻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严浩翔手里,是葡萄味的,“上次你说调试设备时总犯困,这个提神。”
严浩翔捏着糖,糖纸的响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他想起贺峻霖的口袋里总装着各种小零食,给哭泣的孩子递奶糖,给累了的志愿者分饼干,却很少给自己留。而每次他熬夜做实验,第二天桌上总会多一杯热牛奶,杯沿上总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糖渍——是贺峻霖偷偷加的。
两人往仓库走时,路过救助站的科普角。那里摆着严浩翔做的共生系统模型,玻璃罩里,真菌和藻类缠在一起,像片小小的绿色星云。贺峻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模型说:“你看,它们多像我们。”
严浩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模型里的真菌给藻类提供水分,藻类给真菌提供养分,标签上写着“地衣共生系统”,是他亲手贴的。他忽然想起贺峻霖总爱说的那句话:“我们就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树,根缠在一起,风来了也倒不了。”
“嗯。”他轻轻应了声,脚步慢了些,好让贺峻霖能跟上他的步子——贺峻霖的脚踝上次救援时崴了下,还没完全好,走快了会疼,他一直记着。
仓库里堆满了新到的设备,志愿者们正忙着卸货。贺峻霖指挥着大家把恒温箱搬到医疗区,转身时发现严浩翔蹲在角落,正拿着螺丝刀拆一个旧的监护仪。
“又修这个?”贺峻霖走过去,递给他瓶水,“都说了让你换个新的。”
“还能用。”严浩翔头也不抬,拆下来的螺丝被他按大小排得整整齐齐,“主板没坏,换个传感器就行,省点钱给生态池买新的睡莲。”
贺峻霖突然没说话。他看着严浩翔专注的侧脸,阳光从仓库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白大褂的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那道在代码核心被碎片划伤的疤,已经浅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想起八年前那个在冷冻库里发抖的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个连说话都惜字如金的人,一起守着一个救助站,看同一片生态池,连呼吸的频率都渐渐变得一致。
“严浩翔,”贺峻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水面,“晚上一起去看星星吧?纪念馆的穹顶修好了,说能看到模拟的代码星穹。”
严浩翔的螺丝刀顿了顿。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贺峻霖的目光,里面有期待,有紧张,还有点藏不住的温柔,像生态池里被阳光照暖的水。
“好。”他点点头,把最后一颗螺丝拧好,监护仪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出正常的心率波形,像条跳动的生命线。
傍晚的救助站渐渐安静下来。贺峻霖把生态池的灯打开,紫色的光晕透过水层映在栏杆上的小飞鸟上,像给金属镀了层光。严浩翔背着装满设备的背包走过来,里面还放着他刚做好的星图——标注了所有他们在副本里见过的星座。
两人并肩走在去纪念馆的路上,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偶尔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分开,却都忍不住偷偷笑。路过街角的花店时,贺峻霖突然跑进去,很快捧着一小束紫星花出来,塞到严浩翔手里。
“拿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次你说,紫星花的花期能维持很久。”
严浩翔低头看着怀里的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他忽然想起在红树林,贺峻霖蹲在滩涂边,小心翼翼地给紫星花拍照,说“要留着做科普素材”,其实是偷偷设成了自己的手机壁纸。
纪念馆的穹顶下,模拟的星穹正在缓缓转动。无数光点在黑暗中亮起,像回到了八年前那个代码星穹下的夜晚。贺峻霖靠在栏杆上,看着严浩翔摊开的星图,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星座——有沙漠里见过的猎户座,有森林里的大熊座,还有他们在代码核心里,手牵手仰望过的那片银河。
“你看,”贺峻霖指着最亮的那颗星,“像不像当年你给我的暖宝宝?”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贺峻霖的手很暖,带着点水果糖的甜味,和他冰凉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奇异地很舒服。
星穹的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碎钻。贺峻霖忽然想起严浩翔做的那个小飞鸟,想起生态池里的睡莲,想起仓库里修好的监护仪,想起这八年里所有细碎的、温暖的瞬间——原来有些东西,不需要图纸,不需要工具,也能慢慢“修”成最舒服的样子。
“严浩翔,”他轻声说,“下次我们给生态池加个小喷泉吧?你设计,我来施工。”
“好。”严浩翔的声音在星穹下显得格外清晰,“再加个传感器,监测水流速度。”
贺峻霖笑了起来,靠得他更近了些。星穹的光在他们眼底流转,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故事。他知道,未来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他们会一起修设备,一起看生态池,一起在星穹下规划救助站的明天,像两棵缠在一起的树,根越扎越深,叶越张越茂,在时光里,长成彼此最需要的模样。
而那只挂在栏杆上的小飞鸟,会在生态池的波光里,静静守护着这一切,像个永远不会褪色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