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

天刚蒙蒙亮，莲花坞还笼罩在薄雾里。江澄习惯性地伸手往旁边一探，被窝已经凉了。他皱着眉坐起身，果然看见蓝卿已经梳洗完毕，正对镜整理衣领。

"怎么起这么早？"江澄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蓝卿转头看他，晨光里她的笑容很淡："醒了就起了。你再睡会儿？"

江澄没接话，掀开被子下床。初夏的清晨还带着凉意，他随手抓过外袍披上，走到她身后。镜子里映出两人一坐一站的身影。

"今天要去查看西边的堤防。"江澄说着，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素银簪子上。那是他去年在她生辰时送的，样式简单，她却常戴。

"我跟你一起去。"蓝卿把最后一缕头发挽好，"正好看看那边的水势。"

江澄"嗯"了一声，伸手帮她把簪子扶正。他的手指碰到她的发丝，动作有些生硬。成亲三年，他还是不擅长这些细致活。

等两人收拾妥当出门，天光已经大亮。码头上等着几个管事的，见到他们都躬身行礼。江澄摆了摆手，率先跳上船头。

船行在晨雾里，桨声欸乃。蓝卿坐在船篷下，看着江澄的背影。他站在船头，紫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正在听管事汇报堤防情况。

"……上游这几日雨大，水位涨了三寸……"

江澄听完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阳光渐渐穿透雾气，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蓝卿注意到他外袍的领子没翻好，起身走过去。

江澄还在听管事说话，忽然觉得领口被人轻轻整理了一下。他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耳根微微发热。管事的声音也停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汇报。

等船靠岸，江澄率先跳下船，却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蓝卿也下了船，才转身往堤上走。堤坝很高，石阶上长满青苔。他走了两步，突然伸手："当心滑。"

蓝卿微微一怔，把手递过去。他的掌心很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

巡视完堤防已近正午，日头有些毒辣。江澄让其他人都先回去，自己和蓝卿沿着河岸慢慢走。岸边种着一排柳树，柳丝垂到水面，随风轻摆。

"累不累？"江澄问。

蓝卿摇头，指着不远处："那棵柳树长得真好。"

江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棵很老的垂柳，枝条几乎垂到地上。他记得小时候常和魏无羡在树下钓鱼，为了一条鱼能吵上半天。

"以前这棵树没这么大。"他说。

两人走到树下，树荫浓密，顿时凉快不少。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偶尔有鱼跃出水面。

蓝卿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江澄站在她身旁。风吹过柳枝，轻轻拂过他的衣袖。

"过几日我要去清河一趟。"江澄突然说。

蓝卿抬头看他："为聂家的事？"

"嗯。"江澄顿了顿，"你要不要……"

"我跟你一起去。"蓝卿接得很快。

江澄嘴角微微一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她："早上厨房做的。"

蓝卿打开，是几块荷花酥，还带着余温。她拈起一块慢慢吃着，酥皮簌簌落下。江澄就站在旁边看着，直到她吃完，才递过自己的水囊。

"回去吧。"他说。

回程的船上，江澄破天荒地没站在船头，而是和蓝卿一起坐在船篷下。船夫在后面摇桨，哼着云梦的小调。阳光透过竹帘，在船舱里投下细长的光斑。

蓝卿有些困倦，头一点一点的。江澄往她那边靠了靠，让她能靠着自己的肩膀。

船到莲花坞时，她真的睡着了。江澄没叫醒她，等船停稳了，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到了。"

蓝卿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江澄已经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午后阳光正好，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码头的青石板上，紧紧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