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的“不速之客”
年关将至,兰陵金氏上下张灯结彩,筹备着盛大的年终祭祀与宴会。作为宗主的金鸢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处理日常宗务,还要审核祭祀流程、宾客名单、宴席安排,以及各方送来的年礼,常常熬至深夜。
这夜,她正在书房核对最后一批礼单,窗外忽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她正准备唤人添些炭火,书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进来。”
推门而入的并非侍从,而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蓝祁。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深蓝便服,肩头落着尚未融化的雪花,面容冷峻,眼神却比平日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蓝祁长老?”金鸢十分意外,连忙起身,“如此深夜,风雪交加,您怎会突然到访?可是西北观测点出了急事?”她心中瞬间闪过数个不好的猜测。
“并非公事。”蓝祁言简意赅,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放在书案上,“路过,顺道送来。”
金鸢疑惑地解开油纸,里面竟是一截通体乌黑、却隐隐透着暗金纹理、散发着淡淡清苦药香的木头。
“这是……乌沉木?”金鸢辨认出来,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名贵香料,有宁神静气、驱邪避秽之效,尤其对抵御阴湿寒气有奇效。年关时节,此物更是有价无市。
“嗯。”蓝祁点头,“偶然所得。听闻金麟台地气偏湿,年关事繁,或有用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金鸢知道,这“偶然所得”与“顺道送来”有多么不易。姑苏与兰陵相距何止千里,他定是专程为此而来。看着他还带着寒气的眉眼,以及肩头未化的雪,金鸢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如此厚礼,金鸢受之有愧……”她斟酌着措辞。
“不必。”蓝祁打断她,目光扫过她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和她眼底的疲惫,冷硬的语气似乎放缓了一丝,“年关琐碎,保重身体。”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已是极为难得的关心。金鸢微微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不再推辞,郑重道:“多谢长老挂心,此物……我很喜欢。”
她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递到蓝祁面前:“长老一路辛苦,喝杯热茶驱驱寒吧。”
蓝祁看了看那杯热气腾腾的茶,又看了看金鸢带着真诚笑意的眼眸,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在旁边的客椅上坐下。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两人一个继续核对礼单,一个安静饮茶,气氛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听闻姑苏蓝氏的年祭,素来庄重典雅,与兰陵风格迥异。”金鸢放下笔,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沉默。
“嗯。”蓝祁应道,“清心,守静,祭祖,祈福。”
“兰陵则更重排场与交际,难免喧嚣了些。”金鸢笑了笑,带着些许无奈。
“形式不同,心意相通即可。”蓝祁难得地说了句长话。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竟也聊了许久。大多是金鸢在说,蓝祁偶尔回应几句,虽依旧简洁,却不再像以往那般纯粹公事公办的冰冷。金鸢发现,这位看似不近人情的蓝祁长老,并非对世事一无所知,只是性情使然,不善表达罢了。
直到子时过半,蓝祁才起身告辞。
“雪夜路滑,长老不如就在金麟台歇下,明日再走?”金鸢出声挽留。
“不必,宗门尚有事务。”蓝祁摇头拒绝,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年节……安康。”
说完,便转身融入门外纷飞的雪花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金鸢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才收回目光。她回到书案前,拿起那截乌沉木,清苦的香气萦绕鼻尖,仿佛还带着那人身上的冰雪气息。她小心地将木头收起,心中那份因年关忙碌而产生的烦躁,竟奇迹般地平息了。
这个雪夜,因为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格外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