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访
画展圆满结束那天,林砚累得几乎虚脱。送走最后一位艺术家,她瘫坐在空荡荡的展厅里,看着墙上那些陪伴了自己近半个月的画作,心里有种复杂的满足感。手机里塞满了祝贺的消息,她指尖发颤地一一回复,唯独给沈鱼的消息,只简单打了句“结束啦,一切顺利”。
沈鱼很快回了个庆祝的烟花表情,说“等你忙完请你吃大餐”。
林砚笑着回了个“好”,没多说自己有多累。她只想快点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睡上一整天。
然而身体的疲惫还没散去,另一种熟悉的痛感就在傍晚如期而至。
林砚刚把自己摔进被窝,小腹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拧转。她蜷缩起身子,额头很快渗出冷汗,连抬手拿手机的力气都没有。生理期的疼痛每年都会准时折磨她几天,这次大概是画展期间太过劳累,疼得比以往更凶。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瞥到是沈鱼发来的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定位置”,却连点开回复的力气都没有。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咬着唇,把脸埋进枕头里,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林砚挣扎着摸过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沈鱼”二字,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怎么没回消息?是不是还在忙?”沈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轻快的笑意,但很快就察觉出不对,“你声音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林砚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话都说不完整,“就是……肚子有点痛,老毛病了,想睡一会儿……”
“肚子痛?”沈鱼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很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林砚摇摇头,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老毛病了,睡一觉就好……我先挂了啊,沈鱼……”
她实在撑不住了,没等沈鱼回应就匆匆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再次蜷缩起身子,在疼痛中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电话那头的沈鱼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林砚的声音太虚弱了,那种强撑着的语气,让她莫名地心慌。老毛病?是哪里不舒服?会不会很严重?
她坐在补课班的休息区,手里还捏着刚打印好的教案,脑海里却全是林砚疼得发颤的声音。她想再打个电话过去,又怕打扰林砚休息,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终究还是放下了。
可越是想专心备课,心里的不安就越是强烈。林砚一个人住,万一疼得厉害没人照顾怎么办?万一不是简单的“老毛病”怎么办?
沈鱼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抓起帆布包就往办公室跑。
“张老师,我今天晚上的晚自习想请个假,”她喘着气对负责人说,“家里有点急事,必须回去一趟。”
负责人愣了一下:“这么突然?学生都快到了。”
“对不起,实在是急事,我会跟学生们解释清楚,明天一定补上!”沈鱼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眼里的焦虑藏不住。
负责人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行吧,路上小心。”
“谢谢张老师!”沈鱼道了谢,转身就往外跑,抓起停在楼下的电动车,几乎是一路闯红灯往林砚家赶。
晚高峰的车流拥堵不堪,沈鱼却觉得每一秒都像在煎熬。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砚虚弱的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到她身边。
终于,电动车停在了林砚家楼下。沈鱼锁好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站在门前,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呼吸,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林砚?你在家吗?”
屋里没有回应。
沈鱼的心沉了一下,又用力敲了敲:“林砚,是我,沈鱼,我来看看你。”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才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林砚苍白的脸,她眼眶泛红,额发被冷汗浸湿,嘴唇都没了血色,看到门外的沈鱼,明显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沈鱼看着她这副样子,心揪得更紧了,侧身挤进门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脸色怎么这么差?很疼吗?”
林砚点点头,疼得说不出话,身子晃了晃,沈鱼连忙伸手扶住她,才发现她的手冰得像块石头。
“先进屋躺好。”沈鱼半扶半抱地把她送回卧室,让她躺回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热水。”
林砚看着沈鱼转身冲进厨房的背影,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没想到沈鱼会特意跑过来,更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肚子痛”,会让她这么担心。
沈鱼很快端着一杯温水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灌好热水的暖水袋。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将暖水袋塞进林砚的被窝,隔着薄薄的睡衣贴在她小腹上。
“唔……”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按住了那处绞痛的源头,林砚忍不住低吟一声,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烫不烫?”沈鱼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忧,“我特意放凉了点,怕烫着你。”
林砚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虚:“正好……谢谢你,沈鱼。”
“跟我客气什么。”沈鱼笑了笑,伸手替她把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冷?我再去给你拿条毯子?”
“不用,这样就好。”林砚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沈鱼没再动,就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卧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疼痛还在隐隐作祟,但林砚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鱼,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忽然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过了一会儿,沈鱼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对了,我包里有红糖,我去给你煮点红糖姜茶?喝了能舒服点。”
“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等着。”沈鱼说着就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得不像刚赶了远路。
林砚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烧水声、切姜片的声音,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暖的。她侧过头,看着床头柜上那个灰色的兔子玩偶,忽然觉得,沈鱼比这个玩偶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没过多久,沈鱼端着一个白瓷碗进来,碗里飘着淡淡的姜香。她把碗放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扶起林砚,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慢点喝,有点烫。”
林砚靠在枕头上,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小口抿了一口。红糖的甜中和了姜的辛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路暖到小腹,刚才那阵尖锐的绞痛似乎真的缓解了不少。
“怎么样?”沈鱼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在等待反馈的学生。
“很好喝,”林砚笑了笑,眉眼舒展了些,“感觉好多了。”
沈鱼这才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那就好。”
她没有离开,就坐在床边陪着林砚,偶尔说两句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小口喝汤。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沈鱼的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