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

公园的入口藏在两栋居民楼之间，推开斑驳的铁门，像是闯进了另一个世界。秋日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满地碎金，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青草被晒透的气息。

沈鱼熟门熟路地领着林砚往深处走，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前面就是那棵银杏树，”她侧过头朝林砚笑，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每年这个时候都特别好看，叶子黄得像撒了金粉。”

林砚跟在她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晃动的马尾辫上。刚才在射箭馆还觉得那身黑色卫衣显得利落，此刻走在满是秋色的公园里，倒添了几分柔和。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速写本，早上出门时鬼使神差地塞进了包里——好像从认识沈鱼开始，她就总忍不住想把那些让人心动的瞬间画下来。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巨大的银杏树矗立在草坪中央，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枝叶舒展着伸向天空，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亮得耀眼，风一吹过，就像有无数金蝶振翅飞舞，簌簌地落下几片，铺在草地上织成金色的毯。

“你看，是不是很美？”沈鱼站在银杏树下，仰头看着满树金黄，眼睛亮得像盛着光。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捏在指尖转了转，阳光透过叶瓣的纹路，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砚站在几步开外，看得有些出神。沈鱼穿着黑色卫衣，站在金灿灿的银杏树下，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画——冷色调的身影被暖黄色的光包裹着，对比强烈却又和谐得让人移不开眼。她的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连垂在脸颊旁的碎发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林砚下意识地摸出手机，解锁屏幕，悄悄举起。她的手指有些发颤，调整了好几次角度，才对准那道身影。

“咔嚓”一声轻响，被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掩盖，很轻。

沈鱼似乎没察觉到，依旧仰头看着树枝，指尖的银杏叶转得更欢了。

林砚飞快地低下头，点开相册。照片拍得不算完美，有些轻微的晃动，但捕捉到了最动人的瞬间——沈鱼微微扬起的下巴，眼里闪烁的光，还有落在她肩头的几片银杏叶。背景里满树金黄的银杏叶像流动的光，把她整个人都衬得温柔又明亮。

她悄悄把照片设成了私密相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像做了件天大的坏事。

“过来呀，”沈鱼转过身朝她招手，手里举着那片银杏叶，“你看这叶子的纹路，像不像数学里的分形图形？”

林砚走上前，接过她递来的银杏叶。扇形的叶片边缘带着波浪状的起伏，叶脉从叶柄向边缘延伸，确实像某种对称又复杂的几何图案。

“有点像，”林砚看着叶瓣上的纹路，笑着说，“不过在我看来，更像幅抽象画。”

“艺术家的视角果然不一样。”沈鱼挑眉，在草地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会儿吧，晒晒太阳很舒服。”

林砚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带着点慵懒的惬意。偶尔有银杏叶飘落，在她们脚边打着旋。

“说起来，你上次说画廊在办青年艺术家联展？”沈鱼忽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的草叶，“什么时候开展？我想去看看。”

林砚心里一动：“下周六开展，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可以给你留票。”

“有空有空，”沈鱼立刻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正好那天没课，到时候你给我当讲解员呗？我对艺术一窍不通，怕看不懂。”

“没问题，”林砚笑着说，“保证让你听懂。”

她想象着沈鱼走进展厅的样子，穿着她常穿的衬衫，站在那些色彩浓烈的画作前，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眼里带着好奇的光？或许她还会指着某幅画的线条，说“这个弧度可以用函数表示”。光是想想，就让林砚觉得心里暖暖的。

风吹过，又有几片银杏叶落下来，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沈鱼的发间。

“别动。”林砚轻声说。

沈鱼愣了一下，乖乖地没动，眼睛里带着点疑惑。

林砚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把那片金黄的银杏叶摘了下来。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沈鱼的头皮，指尖却还是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一丝微热的温度。

沈鱼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等林砚收回手时，她才转过头，目光落在林砚捏着叶子的手指上，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林砚把那片叶子夹进了随身携带的速写本里，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到的、柔软的发丝触感。

两人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看着阳光在地上缓缓移动。偶尔有散步的老人经过，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沈鱼会笑着回应，声音清亮得像风铃。

林砚侧过头，看着沈鱼的侧脸。她在看着远方的草坪，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机里那张偷拍下的照片，仿佛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在她心里轻轻发烫。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忍不住想把她的样子，藏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藏在速写本里，藏在手机相册里，藏在每一个想起她的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