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审判
收到船票的第三天傍晚,天色灰蒙,江风带着湿冷的咸腥气。蔺祁、蔺朝笙和蔺谨准时来到了票面上指定的那个废弃码头。锈迹斑斑的起重机静默地矗立,木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四周空旷得只剩下江水拍岸的声音。
就在他们寻找那艘所谓的渡轮时,一个七八岁、衣衫破旧的小男孩像颗炮弹似的从一堆废弃木箱后冲出来,结结实实撞在了蔺祁身上。蔺祁被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扶住男孩瘦小的肩膀。那孩子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异常漆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看了蔺祁一眼,随即挣脱开,飞快地跑远了,消失在暮色里。
“奇怪的孩子。”蔺祁皱了皱眉,拍了拍被撞的地方,并未深究。
一艘老旧的客轮静静停泊在码头尽头,样式古朴,与那泛黄的船票倒是相配。它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沉默地卧在江面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感。验票登船的过程异常顺利,一名穿着褪色制服的船员面无表情地检了票,指引他们前往客房,全程一言不发。
船上的日子平静得近乎诡异。他们三人被安排在相邻的客舱。白天,他们在甲板上散步,看到的永远是灰蒙蒙的江面和远处模糊的岸线,仿佛这艘船在一个静止的空间里航行。餐厅提供的食物味道普通,服务员举止礼貌却透着疏离,其他乘客寥寥无几,彼此之间也毫无交流。这种过分的平常,反而酝酿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直到第二天午后,一封精致的邀请函从他们客房的门缝下塞了进来。暗红色的硬纸封面,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诚邀尊贵的客人于明晚莅临剧场,欣赏经典话剧《血色审判》。
“来了。”蔺祁捏着邀请函,指尖泛白。那暗红色的封面,让他无端联想到了那只墨绘的蝴蝶翅膀。
当晚,三人准时踏入位于客轮顶层的剧场。剧场不大,装饰却极尽奢华,猩红的天鹅绒幕布,金漆剥落的包厢,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某种陈旧香料的气味。观众席稀稀落落坐着些模糊的人影,灯光暗下,话剧开场。
《血色审判》讲述了一个古老的复仇故事,正义的主角历经磨难,最终在断头台下揭露了反派的罪行,并亲手推动了铡刀。剧情高潮,饰演反派贵族的演员被押上舞台中央那座逼真的断头台,他挣扎着,发出绝望的咒骂。主角慷慨激昂地念完最后的台词,用力拉下了操纵杆。
沉重的铡刀带着风声轰然落下!
“咔——”
一声沉闷又清晰的声响过后,道具做的“头颅”滚落在地。全场灯光骤亮,按照剧本,演员应该起身谢幕。
然而,聚光灯下,那具无头的身体却依旧跪伏在断头台上,脖颈的断口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舞台的木板。浓重的、真实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之前的香料气息。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划破了剧场的伪饰的平静。
“啊——!死……死人了!是真的!他死了!”
舞台上,那个刚刚还在念着台词、扮演反派的演员,此刻已身首分离,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猩红,成为了这出话剧最后的、也是最真实的注脚。
蔺祁猛地站起身,将蔺朝笙和蔺谨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过惊慌失措的观众和空荡荡的舞台。这不是演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他们,被“邀请”到了现场。那暗处的目光,终于不再满足于旁观,开始染上真实的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