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骸骨沙漠与第一滴泪

坠落。

意识回归的第一个瞬间，飞燕感觉到的是失重与呼啸的狂风。冰冷的带着浓郁血腥味与沙尘气息的狂风像是无数把钝刀，刮过她的脸颊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呛得她肺部一阵剧痛。

她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末日景象。头顶是破碎的如同被砸烂的蛋壳般的黄昏色天幕，三颗大小不一的暗红色太阳像三颗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滴，散发着一种病态的微弱光芒。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翻滚着灰色云海的无尽深渊。而在他们四周，那些从深渊中拔地而起又在半空中被拦腰斩断的巨大金字塔残骸，那些完全由黄沙构成的无根漂浮的空中岛屿，共同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宏伟的死亡画卷。

他们正在从这幅画卷的最高处，向着最深沉的黑暗笔直坠落。

“咳……咳咳……这是……哪儿……”水鬼悠悠转醒，一张嘴就被狂风灌得差点背过气去。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手冰冷的虚空。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那张一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只剩下了纯粹的骇然与茫然。

“我们……逃出来了？”铁山沉重的喘息声在旁边响起，这个如山般坚毅的男人此刻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看了一眼头顶那片破碎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下方那翻滚的灰色云海，眼神中的震撼迅速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悲恸所取代。

逃出来了。可是队长呢？那个用自己的身躯用那场吞噬一切的悖论之光将他们狠狠推入这个“生门”的队长呢？

三个人在急速的坠落中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风声是唯一的哀鸣，坠落的失重感是他们此刻心情最真实的写照。

“我们正在下坠速度在加快。”打破这片死寂的是飞燕。她的声音冰冷清晰不带一丝情感，就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笼罩着所有人的绝望情绪。“按照现在的速度三十秒内我们会撞上那片灰雾。那不是云是高浓度的能量尘埃，冲击结果未知但大概率是湮灭。”

她的目光如同最高精度的雷达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大脑在超负荷运转疯狂地计算着每一个变量。“左前方七点钟方向，距离我们大概一千三百米有一座最小的悬浮岛，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水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座所谓的“岛”在呼啸的气流和巨大的空间尺度下看起来只有一个巴掌大小，而且他们与它之间的相对速度快得惊人，想要在坠落中精准地撞上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怎么过去？我们又不会飞！”水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和崩溃。队长不在了，那个总能在最绝望的境地里创造出奇迹的男人不在了。他们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的木偶，连最基本的求生本能都变得迟钝。

“铁山！”飞燕没有理会水鬼的绝望，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用你的‘裁决’对着我们下方的虚空！定义‘空间’！赋予概念‘粘稠’！尽你最大的努力给我们减速！”

铁山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颤。他看了一眼飞燕那张冰冷得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脸，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她的意思——活下去，带着队长的牺牲活下去。

“吼——！！！”铁山发出一声压抑了无尽悲痛与愤怒的咆哮！他那魁梧的身躯在半空中强行扭转，那只完好的左手紧紧握住了那柄光芒黯淡的“裁决”，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意志朝着下方那片无尽的深渊狠狠劈下！

【定义目标：‘坠落空间’！】【赋予概念：‘粘稠’！‘迟滞’！】

嗡！！！“裁决”的刀锋划过！一片肉眼不可见的区域其空间属性被强行扭曲了！急速下坠的四人身体猛地一沉，仿佛突然从空气中掉进了一片浓稠的糖浆里！一股无形的巨大阻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们下坠的速度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减缓！

铁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定义空间而是在用自己一个人的意志去对抗这个破碎世界那该死的混乱引力！他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窍之中再次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水鬼！”飞燕的声音再次响起急促而有力，“右后方三点钟方向！那块最大的金字塔残骸！用你最大的力量定义‘斥力’！把我们推过去！”

水鬼看着铁山那痛苦挣扎的模样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收到！”水鬼学着铁山的样子，将自己的“裁决”对准了远处那块如同山峰般巨大的金字塔断块，将自己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了进去！

【定义：我与目标之间！】【赋予概念：‘绝对排斥’！】

轰！！！一股无形的巨大推力狠狠地作用在了他们的后背上！四个人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猛地推了一把，瞬间改变了下坠的轨迹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飞燕所说的那座悬浮岛斜斜地“飞”了过去！

“噗——”水鬼和铁山在完成定义的瞬间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手中的“裁决”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两把普通的短刀，两人的意识也因为精神力的彻底透支直接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他们成功了，用自己最后的意志为整个团队创造出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