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次轮回的碎片与未说出口的誓言
白光散去时，江砚发现自己仍站在圣坛旁，但周围的景象变了。
血色红绸变成了深黑色，像凝固的墨汁贴在墙壁上；彩色玻璃窗蒙着层灰，透进来的光昏暗得像黄昏；宾客玩偶们歪倒在长椅上，关节断裂，面具碎裂，显然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打斗。
而他的手腕上，缠着粗糙的麻绳，被牢牢绑在圣坛后的十字架上。
“这是……第73次轮回的教堂？”江砚挣扎了一下，麻绳勒得手腕生疼，触感真实得可怕。
脚步声从前方传来。江砚抬头，心脏骤然缩紧。
谢承泽穿着和现在一样的白色新郎礼服，正一步步走向那件绣满代码的婚纱。他的背影僵硬，像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每走一步，地上的红毯就渗出一点暗红，仿佛在流血。
“谢承泽！”江砚嘶吼着，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别过去！那是陷阱！”
谢承泽没有回头。他走到婚纱前，新娘玩偶缓缓抬起头，纽扣眼睛里的红光映在他脸上，竟让他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愿意与我绑定吗？”玩偶的声音带着诱惑的甜腻，金属指尖抚过谢承泽的脸颊，“只要说‘愿意’，他就能活下去，所有痛苦都会消失。”
江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谢承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真的要说出那个词。
“不要！”江砚用尽全力挣扎，手腕被麻绳磨出了血，“谢承泽，你看着我！我们说好要一起出去的！你忘了吗？”
谢承泽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转过头，脸上的诡异微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目光落在江砚流血的手腕上，眼眶瞬间泛红。
“江砚……”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江砚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你要丢下我吗？”
“不是丢下。”谢承泽的目光扫过婚纱上的代码，那些符号正在快速流动，组成一行刺眼的字：【献祭一人，可保另一人记忆完整】。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惨烈的笑，“是交易。”
交易？
江砚突然明白了。第73次轮回的规则，根本不是找到“真实誓言”，而是让他们在彼此之间做选择——一个人成为玩偶的祭品，绑定在副本里，另一个人才能带着记忆离开。
而谢承泽，选了自己。
“我不同意！”江砚的声音带着哭腔，“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吗？”
“没忘。”谢承泽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正因为没忘，才要这么做。”他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那印记正在发光，与婚纱上的代码产生共鸣，“这印记是时间契约的钥匙，也是定位器。只要我留在这里，系统就会以为你已经‘死亡’，不会再追查你的记忆。”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江砚，忘了我。”
忘了他？
江砚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在异度地铁里，谢承泽一次次挡在他身前；想起时间枢纽里，两人的意识融合时感受到的羁绊；想起每一次轮回，无论多危险，谢承泽看向他的眼神里，永远带着坚定的守护。
怎么可能忘了？
“我不！”江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谢承泽，你敢留下试试！我会找到你，就算把这破副本拆了，我也会把你拉出来！”
谢承泽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最后看了江砚一眼，目光温柔得像水，然后毅然转过身，对着新娘玩偶，一字一句地说：
“我愿意。”
“不——！”
江砚的嘶吼声中，婚纱上的代码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将谢承泽和新娘玩偶一同笼罩。无数根金属丝线从婚纱里涌出，像毒蛇般缠绕住谢承泽的身体，勒得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但他没有挣扎。在被丝线彻底包裹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江砚的方向喊道：
“记住……镜中见你……”
话音未落，红光骤然熄灭。谢承泽和新娘玩偶一同消失了，只留下那件空荡荡的婚纱，软塌塌地落在地上，代码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洁白的布料。
绑住江砚的麻绳突然断裂。他踉跄着冲过去，抓起那件婚纱，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温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谢承泽的血。
“谢承泽……”江砚抱着婚纱，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砸在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教堂的墙壁像被水浸泡过的纸，渐渐融化，露出现在教堂的血色红绸和完整的宾客玩偶。
“江砚！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砚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圣坛旁，谢承泽正抓着他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手里的芯片已经冷却，上面的“73”字样黯淡了下去。
“你刚才突然陷入昏迷，吓死我了。”谢承泽的声音带着后怕，他摸了摸江砚的脸颊，指尖冰凉，“看到什么了？”
江砚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第73次轮回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翻滚——谢承泽痛苦的脸，那句“对不起”，那个惨烈的交易，还有最后那句没说完的“镜中见你”……
原来新娘玩偶说的“你还是选他”，不是指江砚选了谢承泽，而是谢承泽在第73次轮回里，明明可以独自离开，却选了用自己当祭品，换他的安全。
“谢承泽，”江砚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抓住对方的手腕，指尖触到他锁骨处的烫痕，那里还残留着芯片的温度，“第73次轮回，你没有丢下我。”
谢承泽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显然对这段记忆依旧模糊。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反手握住江砚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在一起。”
教堂外的钟楼突然敲响了第十二下。
离午夜，只剩最后一个小时了。
圣坛旁的神父玩偶突然动了。它歪了歪头，银色面具上的倒三角印记亮起红光，沙哑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
“寻找真实誓言的时间，不多了。”
江砚看向神父玩偶手里的圣经。那本黑色的圣经封面磨损，边缘泛黄，显然被人频繁翻阅过。他突然想起谢承泽最后那句话——“镜中见你”。
镜中见你……难道“真实誓言”藏在圣经里？
他挣开谢承泽的手，冲到神父玩偶面前，一把夺过那本圣经。
圣经的书页很薄，纸页泛黄，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江砚快速翻动着，指尖突然触到一张硬硬的东西，夹在圣经的中间。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纸。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边缘磨损，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几行字——是血书。但大部分内容都被涂抹掉了，只剩下最后四个字，写得用力而坚定：
【镜中见你】
江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就是“真实誓言”？是第73次轮回里，谢承泽在被吞噬前，偷偷夹在圣经里的？
“镜中见你……”谢承泽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江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教堂墙壁上悬挂的巨大铜镜上。那面镜子布满了裂纹，边缘生锈，却能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身影。
镜中见你。
难道指的是那面镜子？
就在这时，教堂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屋顶的石块簌簌落下，宾客玩偶们再次活化，红光闪烁，朝着他们扑来。
“教堂要塌了！”谢承泽将江砚护在身后，抓起地上的烛台，“先找到安全的地方！”
江砚紧紧攥着那张血书，目光扫过扑来的玩偶，又看向那面布满裂纹的铜镜。
他知道，第73次轮回的真相，谢承泽没说完的话，还有“真实誓言”的真正含义，都藏在那面镜子里。
“往镜子那边走！”江砚喊道，拉着谢承泽冲向墙壁，“誓言的答案在镜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