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惊魂初遇
意识被轰鸣声拽回现实时,江砚正趴在冰冷的铁皮地板上。
铁锈味钻进鼻腔,混杂着一股机油的腥气,耳边是铁轨摩擦的“哐当”声,震得耳膜发麻。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后背的伤口在颠簸中隐隐作痛,转头就看见谢承泽靠在对面的座椅上,眉头紧蹙,显然也刚从传送的眩晕中缓过来。
“醒了?”谢承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动了动左腿,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通风管道的伤还在牵扯着神经。
江砚点头,环顾四周。这是一节老旧的地铁车厢,深绿色的座椅皮面开裂,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车窗蒙着厚厚的污垢,只能隐约看到外面掠过的、模糊的黑影,像是隧道壁上的涂鸦,又像是某种扭曲的人影。
车厢里不止他们两个。
斜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手指反复摩挲着公文包的锁扣,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与列车的颠簸频率莫名重合。
后排角落缩着个穿背带裤的小女孩,怀里抱着只掉了耳朵的布偶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车顶的灯管,那里有只蟑螂正顺着电线爬,她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没有人说话,只有列车行驶的轰鸣,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载着满车厢的压抑往前冲。
“异度地铁。”谢承泽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车厢连接处的金属门,“系统最后提示的副本。”
江砚的视线落在车厢前端的电子屏上。屏幕是黑的,蒙着层灰,边缘的线路图早已模糊不清,只在角落残留着“1号线”的字样,下面用红色涂鸦写着一行歪扭的字:“别信时钟。”
“别信时钟?”江砚皱眉,想起永夜医学院里那些诡异的时间陷阱,“这里的规则和时间有关?”
谢承泽没应声,只是将手按在腰间——那里本该插着匕首,此刻却空空如也。他的脸色沉了沉:“武器没带过来。”
江砚也摸了摸口袋,怀表还在,那本记着轮回的笔记本和照片也在,唯独从仓库带出来的铁棍不见了踪影。看来副本切换时,除了贴身物品,其他东西都会被剥离。
就在这时,车厢的电子屏突然“滋啦”一声亮了,惨白的光打在每个人脸上,映出几分诡异。屏幕上没有熟悉的报站信息,只有几行绿色的、扭曲的文字,像用指甲刻上去的:
【异度地铁规则:
1. 每30分钟到站一次,停靠1分钟。
2. 禁止触碰车窗内侧的“时钟影”。
3. 不同车厢时间流速不同,穿越连接处需谨慎。
4. 找到“时间枢纽”即可通关。】
文字停留了十秒,突然开始扭曲、消融,最后化作一滩黑色的液体,顺着屏幕边缘流下来,在铁皮上晕开,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
电子屏重新陷入黑暗。
“时钟影?”江砚下意识看向车窗。厚厚的污垢下,果然隐约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形状像老式座钟的指针,随着列车的颠簸轻轻摇摆,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只细长的手指在玻璃内侧攀爬。
斜前方的西装男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车窗边,掏出纸巾疯狂擦拭玻璃上的污垢,似乎想看清外面的景象。他的指尖离那些“时钟影”越来越近,指腹已经触到了冰凉的玻璃。
“别碰!”江砚猛地出声。
但已经晚了。
男人的指尖刚擦过一道模糊的指针影,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他保持着擦玻璃的姿势,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蜡黄,乌黑的头发瞬间染上白霜,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刻,短短几秒钟,就从一个中年男人变成了形容枯槁的老者。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抽气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公文包摔在地上,锁扣弹开,滚出几枚生锈的硬币,还有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眉眼竟和他年轻时有七分相似。
车厢里一片死寂。
后排的小女孩依旧盯着车顶,怀里的布偶熊被她抓得更紧了,露出的棉花絮像团凝固的雪。
江砚的后背爬满冷汗。他看向谢承泽,对方的脸色比刚才更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那里本该戴着手表,此刻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浅浅的勒痕。
“规则第二条是死线。”谢承泽的声音冷得像车厢里的铁皮,“时钟影会加速时间流逝,直接抽干人的生命。”
江砚的目光重新落回车窗。那些模糊的指针影还在缓缓晃动,在污垢下若隐若现,像是在无声地等待下一个猎物。他突然明白电子屏上“别信时钟”那句话的意思——这里的时间,是会杀人的。
列车不知颠簸了多久,突然开始减速,车厢里的灯管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将每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像在跳一场诡异的舞蹈。
“嗤——”
气阀排气的声音响起,列车缓缓停在了站台边。
车门“嘶”地滑开,露出外面的景象——这是个废弃的站台,墙壁斑驳,贴着几张褪色的广告牌,上面的明星笑容被岁月啃得残缺不全。站台中央立着个老式摆钟,黄铜钟摆左右摇晃,发出“滴答”的轻响,指针却指着一个诡异的时间:04:44。
“到站了。”谢承泽扶着座椅站起身,左腿的伤让他动作有些迟缓,“规则说停靠1分钟。”
江砚也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站台。除了灰尘和蛛网,空无一人,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暗处有视线在盯着他们,像永夜医学院里那些标本柜后的眼睛。
“下去吗?”江砚问。
谢承泽的视线落在站台中央的摆钟上,钟摆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发出的“滴答”声却越来越慢,像是在……挣扎?“不急。”他指了指摆钟的底座,“那里有脚印,不止一个人来过。”
江砚仔细看去,果然在厚厚的灰尘里,看到几串杂乱的脚印,有大有小,都朝着站台深处延伸,像是在逃离什么。
就在这时,后排的小女孩突然站了起来。
她抱着布偶熊,脚步蹒跚地走向车门,背带裤的裤脚沾着块深色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泥。她的步伐很奇怪,像是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踩在钟摆摇晃的间隙里。
“她要去哪?”江砚想拉住她,却被谢承泽按住了胳膊。
谢承泽的目光落在小女孩的脚边——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时钟影,指针正一点点滑向00:00。“她的时间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每个副本都有‘注定死亡者’,她是这一个。”
江砚的喉咙哽了一下。他看着小女孩小小的身影走出车门,站在站台中央,仰着头看那座摆钟。钟摆突然停止了摇晃,指针“咔哒”一声卡住,定格在04:45。
下一秒,小女孩的身影像被风吹散的烟,凭空消失了。只有那只掉了耳朵的布偶熊,还孤零零地躺在站台的灰尘里,随着列车启动的震动,慢慢滑向铁轨深处。
车门“嘶”地合上,将站台的死寂隔绝在外。
列车重新启动,加速,轰鸣着钻进黑暗的隧道。
江砚靠在座椅上,心脏还在突突直跳。他看向谢承泽,对方正闭目养神,眉头却始终没松开,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极淡的粉色,像是在呼应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时间枢纽会在哪?”江砚低声问,打破了沉默。
谢承泽睁开眼,目光扫过车厢连接处的金属门。门把手上刻着个模糊的数字“3”——这是第三节车厢。“规则说不同车厢时间流速不同,”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座椅扶手,“时间枢纽,大概率在时间流速最快的地方。”
江砚明白了:“你想穿越车厢?”
“嗯。”谢承泽点头,“但不能贸然行动。”他指了指金属门上的小窗,“先看看隔壁车厢的情况。”
江砚凑到小窗前,透过布满划痕的玻璃往里看。隔壁车厢比他们这节更破旧,座椅东倒西歪,地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隐约能看到几具蜷缩的干尸,姿势扭曲,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
而车厢的车窗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时钟影,那些指针影疯狂转动着,快得像在飞,玻璃内侧甚至凝结着一层白霜,像是被极快的时间流速冻结了。
“那是……第一节车厢?”江砚的声音有些发颤。
谢承泽也看到了,脸色凝重:“大概率是。你看那些干尸的衣着,和我们不是一批人,像是……更早进入副本的。”
就在这时,隔壁车厢的干尸堆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江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定睛看去,只见一只半透明的影子从干尸堆里爬了出来,形状像个人,却没有实体,手里拖着个巨大的、齿轮外露的时钟,钟面破碎,指针只剩下一根,正疯狂地逆时针转动。
那影子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视线,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对准了江砚的方向。
江砚吓得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座椅上。
“怎么了?”谢承泽立刻起身。
“有东西!”江砚指着小窗,“一只拖着时钟的影子!”
谢承泽凑到窗前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是‘时间幽灵’,规则没写的危险。”他迅速后退,将江砚拉到远离车门的位置,“它们靠吞噬时间存活,刚才那个小女孩,可能就是被它……”
话音未落,列车突然剧烈颠簸起来,车厢里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窗外,无数道时钟影开始疯狂闪烁,像突然亮起的星群,在黑暗中勾勒出诡异的轮廓。
“哐当——!”
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车厢侧面,整节列车都在摇晃,江砚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往前推,差点摔倒。
黑暗中,他听到谢承泽低喝一声:“抓紧!”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往座椅方向拉。江砚的手指触到了对方作战服上的破洞,还有伤口渗出的、黏腻的血。
在彻底陷入颠簸带来的眩晕前,江砚只有一个念头——
异度地铁的死亡游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