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尽头

主通风管道比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段都要宽敞，铁皮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道口，像蜂巢的入口，幽深而诡异。马灯的光芒在这里被稀释，只能照亮身前几米的范围，更远的地方潜伏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江砚扶着谢承泽，脚步尽量放轻。谢承泽的左腿伤得比他说的要重，每走一步都要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铁皮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但他始终没哼一声，只是将更多的重量靠在江砚身上，呼吸的频率与江砚保持一致。

“还有多久？”谢承泽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前方的黑暗。

江砚低头看了眼怀表，表盘内侧的刻痕依旧亮着，指引着方向：“应该快了。怀表的光越来越亮了。”

他说得没错。怀表的刻痕散发的光芒确实在增强，甚至能隐约照亮周围的管道口。江砚注意到，那些管道口的边缘都刻着细小的数字，从“1”一直排到“108”，像某种编号。

“这些数字……”江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承泽也看到了，眼神沉了沉：“是轮回次数。”他指着其中一个刻着“73”的管道口，“第73次轮回，我们在这里失散过。”

江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看着那个管道口，黑暗中仿佛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在拉扯，一个想要进去，一个拼命阻拦。怀表的表盘内侧闪过一幅画面——谢承泽被黑色丝线缠住，正朝着这个管道口的方向推他，自己却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那次……是我先通关的。”江砚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没出来。”

谢承泽沉默了一下，握紧了他的手：“后来我出来了，在第二个副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江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话。他能想象到谢承泽独自寻找的画面，在陌生的副本里，看着熟悉的人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该有多难受。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有些沉闷，只有马灯的光晕在晃动，还有彼此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怀表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表盘内侧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江砚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前方的黑暗中浮现出一道巨大的阴影，形状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朝他们压来。

“小心！”江砚将谢承泽往身后一拉，握紧了怀里的半截匕首。

阴影越来越近，他们才看清，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扇巨大的铁门，嵌在通风管道的尽头，门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图案，与他们的烫痕、芯片的形状一模一样。

“是出口。”谢承泽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

铁门紧闭着，没有锁孔，只有正中央那个巨大的倒三角图案在微微发亮，与他们锁骨处的烫痕产生共鸣。

江砚从怀里摸出那枚倒三角芯片，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需要把芯片嵌进去吗？”

谢承泽点头：“应该是。”

江砚深吸一口气，走到铁门前，将芯片对准那个巨大的倒三角图案。芯片刚一接触到图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进去，融入其中。

“嗡——”

铁门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巨大的倒三角图案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将整个通风管道照得如同白昼。江砚和谢承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铁门已经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景象。

门后不是预想中的下一个副本，也不是熟悉的现实世界，而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像是被浓雾填满，却又异常明亮，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身影。

“这是……什么地方？”江砚有些发愣。

谢承泽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困惑，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应该是副本之间的过渡空间。”他扶着江砚的胳膊，“进去看看。”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纯白空间。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响声，将通风管道的黑暗彻底隔绝在外。

空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江砚环顾四周，除了白，什么都没有，连影子都没有，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

“我们……通关了？”江砚有些不确定地问。

谢承泽还没来得及回答，空间中央突然亮起一道蓝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面显示着几行文字：

【副本“永夜医学院”已通关】

【存活人数：2】

【获得奖励：记忆碎片×3，特殊物品“倒三角芯片”（已融合）】

【正在结算评分……】

【评分：S级】

【奖励：解锁部分系统权限，下一副本传送准备中……】

文字消失后，屏幕上浮现出三幅碎片化的画面——

第一幅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在实验室里小心翼翼地给彼此锁骨处烫上倒三角印记，脸上带着紧张又兴奋的表情。

第二幅是在一片荒芜的废土上，江砚躺在培养舱里，谢承泽站在旁边，机械义眼映着培养舱的蓝光，手里拿着一枚倒三角芯片。

第三幅是系统控制室的全息投影，上面显示着“108次轮回计划”，旁边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画面消失得很快，像水中的倒影。江砚和谢承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废土……培养舱……”江砚喃喃自语，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不像是虚构的。

谢承泽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什么：“第108次轮回……他们说的计划，就是这个吗？”

就在这时，空间开始微微震动，周围的白光逐渐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像是地铁的车厢。

【传送即将开始】

【目的地：异度地铁】

【倒计时：10，9，8……】

系统的提示音在空间里回荡。

江砚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看向谢承泽，对方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下一个副本是什么，我们一起走。”江砚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谢承泽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有些出汗，却握得很紧。“一起走。”

他们的手指交握的瞬间，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同时亮了起来，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将两人笼罩其中。

【3，2，1……传送开始】

白光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铁锈味和轰鸣声。江砚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扯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谢承泽在他耳边说：

“记住我的名字，江砚。谢承泽。”

“我记住了。”江砚回答，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他不会再忘了。

永夜医学院的副本结束了，但属于他们的轮回，还在继续。而下一个考场，异度地铁，已经在黑暗中缓缓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