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的凝视

阴影撞在解剖台上的瞬间,江砚闻到了一股腐臭的甜腻味,像是烂透了的水果混着陈年的尸油。他撑起上半身回头看,那团暗红色的东西正从碎裂的玻璃碴里往外爬,没有固定的形状,边缘像融化的蜡油一样不断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是‘缝合怪的怨念’。” 谢承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站起身,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寒光凛冽,“规则一:解剖时必须默念死者姓名,否则会被标本反噬。”

江砚愣了一下:“规则?你怎么知道?”

谢承泽没直接回答,只是用下巴指了指墙壁。江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刚才没注意的地方,墙壁上用血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除了“午夜十二点后勿开标本柜”,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对死者不敬者,魂归福尔马林。”

“刚才你解剖的时候,没念名字?”江砚忽然反应过来,怀表的倒计时果然不是凭空出现的。

谢承泽的眉峰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它没有名字。”

确实,那具缝合怪是用不同部位拼凑的,根本算不上“完整的死者”。江砚的心跳还没平复,怀表的温度却在慢慢下降,表盘内侧的倒计时已经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阴影已经完全爬了出来,大约有半人高,表面浮现出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地眨动着,每只眼睛里都映出解剖台的影子。它发出“嗬嗬”的声音,朝离它最近的谢承泽扑过去。

谢承泽侧身避开,匕首带起一道残影,精准地刺入阴影的核心。没有血液溅出,只有一股黑烟冒出来,阴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形状剧烈扭曲。

“它怕这个。”谢承泽抽出匕首,刀刃上沾着的黑烟很快消散,“金属制品能暂时逼退它,但杀不死。”

江砚注意到,刚才匕首刺入的地方,谢承泽的手被黑烟燎到了,作战服的袖口烧出一个洞,露出的皮肤发红,甚至起了几个水泡,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

“你不疼?”江砚脱口而出。

谢承泽低头看了眼烫伤,淡淡道:“还好。”

这两个字说得太轻描淡写,反而让江砚觉得不对劲。他想起刚才的死亡倒计时,又看了看对方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心里升起一个模糊的猜测——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不是“正常”的。

阴影退到墙角,却没有离开,那些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像是在等待时机。房间里的白炽灯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两个挣扎的困兽。

“得找到出口。”谢承泽收回匕首,开始检查房间。他的动作很利落,每一步都踩在没有血污的地方,视线扫过标本柜、解剖台、墙壁裂缝,像是在执行某种侦查任务。

江砚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僵的手腕。怀表的链条滑到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想起自己是前医学生,对解剖室的布局多少有些了解:“通常这种房间会有通风管道,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门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纸,写着“停尸间”三个字。

“规则说午夜十二点后不能进停尸间。”江砚提醒道,“现在几点?”

谢承泽抬腕看了眼手表,眉头皱了一下:“我的表也停了,3:07。”

又是3:07。

江砚的心里沉了一下。他的怀表停在这个时间,对方的手表也是。这绝对不是巧合。他低头看着怀表,忽然发现表盘内侧除了碎玻璃,还有一些细微的刻痕,像是某种符号,但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不管现在几点,总不能坐以待毙。”谢承泽已经走到铁门前,用匕首撬动那把生锈的锁。铁锁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几秒钟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伸手去推门,江砚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等等!”江砚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的怀表又开始发烫了,这次表盘上浮现的不是倒计时,而是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被无数只手从停尸间里拖进去,她的脸对着门口,眼睛瞪得很大,充满了恐惧。

“里面有危险。”江砚急促地说,“有个女生……会被拖进去。”

谢承泽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但没有甩开他的手:“你能看见?”

“算是吧。”江砚没法解释得太清楚,“总之,别开门。”

谢承泽沉默了几秒,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生的哭喊声:“救命!有人吗?”

江砚和谢承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铁门被从外面用力拍打着,“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里面有人吗?求求你们开开门!后面有东西追我!”

是个年轻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带着哭腔。

江砚的怀表烫得更厉害了,刚才那幅画面变得清晰起来——正是这个女生,她会在推开停尸间门的瞬间被拖进去。

“不能开。”江砚再次强调,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谢承泽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目光盯着那扇门。

门外的拍打声越来越急,夹杂着某种湿滑的、拖在地上的声音,像是那个阴影追上来了。“求求你们了!我快被追上了!就开一条缝让我进去!”女生的声音带着绝望。

江砚的心跳得很快,他能想象到门外的情景,但怀表里的画面告诉他,开门就是死。

就在这时,谢承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门外:“你叫什么名字?”

门外的女生愣了一下,哭声停了:“我……我叫林薇,是医学院的学生。”

“林薇。”谢承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对江砚说,“她是‘活’的。”

江砚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谢承泽已经再次握住了门把。“规则只说不能进停尸间,没说不能让活人进来。”他推开门锁,“快进来。”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踉跄着冲了进来,她头发凌乱,白大褂上沾着血污,脸上满是泪痕。她刚进门,谢承泽就猛地把门关上,重新锁好。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阴影的嘶吼声和撞击声,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林薇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到江砚和谢承泽,眼睛里才有了一丝活气:“谢……谢谢你们。”

江砚看着她,怀表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那幅恐怖的画面消失了。看来,谢承泽的判断是对的,让她进来,避开了刚才的死局。

“你遇到了什么?”谢承泽问。

林薇颤抖着说:“我……我在走廊里迷路了,然后就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它追着我跑,我看到这扇门就冲过来了。这到底是哪里啊?学校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江砚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房间的另一头传来“哗啦”一声响,是标本柜倒塌的声音。他们转头看去,只见最左边的一个标本柜倒在地上,里面的福尔马林洒了一地,而原本泡在里面的那颗六叶心脏,不见了。

阴影的嘶吼声从停尸间门口转移到了标本柜那边,伴随着某种咀嚼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林薇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江砚身后。

谢承泽皱眉:“它在找‘食物’。”他看向江砚,“你刚才看到的画面,是她如果进了停尸间的结局,还是……”

“是如果我们不开门,她会被追到这里,然后慌不择路冲进停尸间的结局。”江砚明白了,“你让她进来,改变了轨迹。”

谢承泽没说话,只是走到倒塌的标本柜旁,蹲下身检查。地上除了玻璃碎片和福尔马林,还有一些暗红色的粘液,和刚才那个阴影留下的一样。

“它不止一个。”谢承泽站起身,“这里不安全,得尽快找到离开的路。”

江砚点头,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那里或许可以出去。”

就在这时,林薇突然指着谢承泽的脖子,脸色变得苍白:“你……你的脖子上……”

江砚和谢承泽同时低头。

谢承泽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有血在里面流动。而江砚自己的锁骨处,同样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怀表再次发烫,这一次,表盘内侧没有浮现画面,也没有倒计时,而是映出了一行字,像是用鲜血写的:

【副本“永夜医学院”开启,存活人数:3。】

【主线任务:找到病毒母体,存活至黎明。】

【失败惩罚:被白雾吞噬。】

江砚握紧了怀表,金属链硌得手心生疼。他抬头看向谢承泽,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标本柜里残留的、晃动的灯光,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停尸间的门还在被撞击着,阴影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而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伺着,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永夜,才刚刚拉开序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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