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溃败的序曲，与疯王的梦魇
“裁决号”旗舰指挥室内，死寂如同实质的浓浆，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苏晞三人离去的通道口，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无形却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全息战术沙盘上，代表帝国部队的蓝色光点依旧在潮水般的红色（畸变体）围攻下不断湮灭，但此刻，再没有人去关注这场关乎生死的战役。
所有军官的目光，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偷偷瞟向那个瘫在指挥座上的身影。
凌烨。
他依旧维持着用手捂脸的姿势，肩膀微微耸动，那低沉扭曲的笑声断断续续，如同破损风箱的嘶鸣，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敢询问。他们从未见过元帅如此……失态，如此……脆弱。
许久，那笑声渐渐平息。
凌烨缓缓放下手，露出了他的脸。
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狂傲与兴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苍白，以及那双深紫色眼眸中，尚未散去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余悸。他的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虚空，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毁灭性的“否定”之中。
“呵……”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常的、掌控一切的冷笑，但那弧度却僵硬而勉强，“……有意思。”
这两个字，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扶着指挥座的扶手，试图站起来，双腿却一阵发软，险些再次跌坐回去。他死死攥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羞耻”的火焰，混合着那深入骨髓的惊惧，在他心底疯狂燃烧！
他竟然……在那个女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仅仅是一个眼神，一句话！
他甚至没能让她动用真正的力量！
“元帅……”副官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前线……前线快支撑不住了，是否……”
凌烨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紫色眼眸死死盯住副官，里面翻涌的暴戾与混乱，让副官瞬间噤声，冷汗直流。
“支撑不住？”凌烨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那就……让他们去死！”
他一把推开副官，踉跄着走到全息战术沙盘前，看着上面不断被吞噬的蓝色光点，眼中没有任何对部下生命的怜悯，只有一种被羞辱后急于宣泄的、扭曲的毁灭欲。
“传令！所有舰队，无差别覆盖轰炸！坐标，B7至D12区域！把那些恶心的虫子，连同我们的人……一起！给我轰成宇宙尘埃！”他咆哮着，声音因激动而破音。
“元帅！那里还有我们三个整编师……”一名负责地面部队协调的军官失声惊呼。
“执行命令！”凌烨猛地转头，那眼神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违令者，军法处置！”
命令被强行下达。
片刻之后，舷窗外，帝国舰队的方向，亮起了无数刺目的光芒！如同星辰爆裂，无数道粗大的能量光柱，如同神灵降下的惩罚，撕裂暗红色的天幕，狠狠地砸向凌烨指定的那片区域！
“轰隆隆隆——！！！”
即便隔着厚重的旗舰装甲，也能感受到那毁天灭地的震动与轰鸣！巨大的火球接二连三地升起，吞噬了范围内的一切——畸变体，帝国士兵，焦土，残骸……所有存在，都在那无差别的饱和轰炸下，化为了最基本的粒子。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军官们脸色惨白，看着沙盘上那瞬间被清空、只留下一片代表绝对毁灭的漆黑区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凌烨看着那片毁灭的区域，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仿佛从那极致的毁灭中汲取到了一丝虚假的力量和慰藉。
“看……看到了吗？”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向他的军官们，眼神涣散而狂热，“这就是力量！毁灭一切的力量！没有人……没有人能……”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指挥室一侧的监控屏幕。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旗舰外部某个角度的实时画面——在那片被轰炸得如同月球表面般坑洼、流淌着熔岩与能量的焦土边缘，三个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正是苏晞、谢无妄和沈妄！
他们甚至没有离开战场！就站在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无差别轰炸的边缘！
而他们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绝对隔绝的屏障。狂暴的能量冲击、飞溅的熔岩碎块、致命的辐射尘埃……在靠近他们身周一定范围时，都如同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要么偏折，要么湮灭，无法侵入分毫！
苏晞甚至抬着头，平静地望着旗舰的方向，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重的装甲，与指挥室内的凌烨，再次对视。
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透过屏幕，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再次精准地刺入了凌烨刚刚靠毁灭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心理防线！
“噗——！”
凌烨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变得死灰！
他明白了。
他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毁灭，所有的挣扎……
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可笑的闹剧。
她甚至不屑于离开。
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看着他崩溃，看着他用毁灭他人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与恐惧。
一种彻头彻尾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力感与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将他彻底包裹、吞噬。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从意志到力量，被彻底碾碎。
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元帅！”
“快！医疗官！”
指挥室内瞬间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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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舰外，焦土边缘。
苏晞收回了望向旗舰的目光，对身边的谢无妄和沈妄淡淡道：“该走了。”
沈妄看着远处那片被彻底毁灭的区域，心有余悸：“我们去哪里？”
苏晞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微小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能量漩涡，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那是通往系统安全屋，或者说，她在此界临时据点的通道。
“找个安静的地方，”她迈步踏入漩涡，声音随风传来，“等我们的‘元帅阁下’……自己找上门来。”
谢无妄毫不犹豫地跟上。
沈妄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狼藉的战场和混乱的帝国舰队，深吸一口气，也踏入了漩涡。
通道消失。
原地只留下那片被鲜血与火焰浸透的荒原，以及帝国旗舰内，那个陷入昏迷、注定将被梦魇缠绕的疯王。
他知道，她无所不在。
他知道，他无处可逃。
狩猎的网，已然撒下。
只待猎物，在恐惧与绝望中，一步步……
自投罗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