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疯王的玩具，与既定的征服
“裁决号”旗舰内部的通道，远比从外部看起来更加宏伟、冰冷。金属墙壁泛着幽暗的光泽，脚下是吸音的复合材料，将外界战场的轰鸣隔绝得只剩沉闷的余响。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以及一种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属于战争机器的独特味道。
通道两侧，每隔十米便肃立着一名全副武装、面容隐藏在头盔下的帝国精英卫兵。他们手中的能量武器处于待激发状态，虽然没有抬起枪口，但那无声的注视和凝聚的杀气，足以让寻常人心胆俱裂。
沈妄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谢无妄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周身那层无形的寒气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个卫兵、每一处可能的狙击点，确保没有任何威胁能触及他前方三步之遥的那道身影。
苏晞走在最前面，步伐从容，仿佛行走在自家的回廊。她对两侧那些足以瞬间将她气化的武器视若无睹，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落在通道尽头那扇缓缓开启的、雕刻着染血巨剑徽记的厚重金属门上。
门后，便是“裁决号”的舰桥指挥室，也是这片血腥战场的心脏，疯王凌烨的王座所在。
当三人踏入指挥室的瞬间，仿佛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与通道的肃杀冰冷不同，指挥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全息战术沙盘和各操作台屏幕上流动的数据光芒，映照出一张张或紧张、或恐惧、或麻木的军官面孔。空气中除了机械的嗡鸣，还弥漫着一股甜腻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奇异香气。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个高踞在指挥座上的男人。
凌烨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元帅军服，但他此刻的姿态却显得格外慵懒而……怪异。他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一柄造型狰狞、能量槽泛着红光的动力短刀，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猩红如血的酒液，轻轻晃动着。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混合着疯狂、探究与极度兴奋的光芒，牢牢地锁定在刚刚进门的苏晞身上。
他直接无视了沈妄和谢无妄，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啊……终于来了。”凌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咏叹调般的起伏，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几乎在发光，“我亲爱的、不请自来的……客人们。”
他的视线在苏晞身上逡巡，从她简单的青色长袍，到她平静无波的脸，最终落在她那双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眼眸上。
“告诉我，”他舔了舔嘴唇，笑容灿烂而危险，“你们是什么？新的畸变体？某个藏在角落里的反抗军秘密武器？还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古老遗迹的守护者？”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却又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
苏晞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回视着凌烨，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观察一件……稍微有点吵闹的展品。
这种无视，让凌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兴奋。
“不说话？”他站起身，缓缓从高高的指挥座上走下，那柄动力短刀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转，发出细微的能量嗡鸣，“没关系，我最喜欢……自己寻找答案了。”
他走到苏晞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比苏晞高出大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苏晞身上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迷醉。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连一点好奇都没有……完美，太完美了！”他发出近乎癫狂的低笑，“你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不，比那更棒！你本身就是一件……完美的、冰冷的艺术品！”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暗红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似乎想要触碰苏晞的脸颊。
“让我看看……你的内部，是不是也和外表一样……令人着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苏晞皮肤的刹那——
一直沉默如同冰雕的谢无妄，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透明的冰蓝色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向凌烨伸出的手腕！剑气之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寒冷，还有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湮灭生机的绝对死意！
凌烨瞳孔骤然收缩！
好快！好诡异的攻击！
他手腕猛地一翻，那柄动力短刀如同拥有生命般弹起，暗红色的能量场瞬间爆发，迎向那道冰蓝剑气！
“锵——！！”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冰蓝剑气与暗红能量狠狠碰撞，爆发出强烈的能量乱流，吹得周围军官的衣袂猎猎作响，几个操作台上的屏幕都闪烁了几下！
凌烨闷哼一声，持刀的右手微微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混杂着震惊与暴怒的神色！
他竟然……被逼退了？！被一个看起来像古代人的家伙，用这种闻所未闻的力量逼退了？！
而谢无妄，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他收回并拢的剑指，眼神淡漠地看着凌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谁允许你，”谢无妄开口，声音如同冰屑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触碰她？”
凌烨死死地盯着谢无妄，胸口剧烈起伏，那疯狂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但他看着谢无妄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感受着对方身上那股与自己截然不同、却同样危险强大的冰冷气息，以及对方对苏晞那近乎本能的维护姿态……一个更加扭曲、更加兴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呵……呵呵……”凌烨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他不再看谢无妄，重新将炽热的目光投向苏晞。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手舞足蹈，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一件……有主的艺术品！而且，还带着一条……如此凶猛忠诚的看门犬！”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贪婪而炽热。
“太好了！这简直……完美！”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指挥室，“征服一件无主的艺术品，固然有乐趣。但抢夺一件有主的、尤其是被如此强大的看门犬守护着的艺术品……那种打破禁忌、碾碎守护、将完美据为己有的快感……才是极致的享受！”
他看向苏晞，眼中充满了势在必得的疯狂。
“我决定了！”他宣布，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和你这条凶猛的看门犬，从今天起，就是我凌烨……最新的收藏品！”
“我会拆掉他的爪牙，把他变成温顺的宠物狗！”
“而你……”他的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缠绕在苏晞身上，“我会把你摆在我王座旁最显眼的位置，每天……细细欣赏！”
整个指挥室鸦雀无声，所有军官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他们知道，元帅的“收藏癖”又发作了，而且这一次的对象，是如此诡异而危险的未知存在。
沈妄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元帅，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和不可理喻！
谢无妄的眼神则彻底冰封，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在指挥室内弥漫开来。
唯有苏晞，依旧平静。
她看着状若癫狂、自说自话的凌烨，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
直到凌烨的宣言完毕，兴奋地喘息着等待她的反应时，她才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她抬起眼眸，第一次，真正地、正视着凌烨那双疯狂燃烧的紫色瞳孔。
她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绝对的……俯瞰。
然后，她轻轻地，用一种清晰而平静，却足以让整个指挥室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语调，开口了：
“你说完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凌烨狂热的火焰。
凌烨脸上的笑容僵住。
苏晞继续看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你的疯狂，于我而言，不过是噪音。”
“你的欲望，浅薄得可笑。”
“至于收藏我？”
她微微偏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凌烨那张因错愕而显得有些滑稽的脸。
“你，也配？”
“轰——！”
一股远比谢无妄的剑气更加恐怖、更加深邃、更加无法理解的无形力量，以苏晞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能量冲击，不是物理压迫，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作用于存在本质的……否定！
凌烨脸上的狂傲与兴奋瞬间凝固、碎裂！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意识、自己那引以为傲的疯狂与力量，在这股无形的“否定”之下，变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观、人生观、一切认知体系，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崩碎的哀鸣！
他噔噔噔连退数步，直到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指挥座上，才勉强停下。他脸色煞白，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溺水的窒息中挣扎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苏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指挥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军官都骇然地看着那个依旧平静站立、仿佛什么都没做的青衣女子，又看了看他们那从未如此失态过的元帅，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苏晞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疯王。
她转身，对谢无妄和沈妄淡淡道：
“走吧。”
“此地……无趣。”
她迈步，向着指挥室外走去，步伐依旧从容。
谢无妄冰冷地扫了一眼瘫在指挥座上的凌烨，如同在看一具死物，随即跟上。
沈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连忙紧随其后。
没有人敢阻拦。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指挥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缓缓消散。
凌烨依旧瘫在指挥座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许久，许久。
然后，他猛地用手捂住了脸，发出了低沉而扭曲的、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
“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知道了。
他遇到的不是猎物。
也不是艺术品。
他遇到的……
是注定要将他的一切，都彻底碾碎、重塑的……
天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