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占有欲
终于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夕阳西下，将天空晕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江泊被林枫停一条罕见的、语气郑重的信息约到了操场后僻静的看台。
如果说，林枫停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决定，也许就是现在。
他站在江泊面前，手指紧张地蜷缩在身侧，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江泊在落日余晖中有些模糊的脸：
“江泊，”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去问过巴彦那，也自己想了很久……我是不是……有时候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是不是……对你说过或者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浓浓的愧疚和不安：“如果……如果是的话，我……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江泊完全愣住了。
他没想到林枫停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夕阳的金光在他侧脸勾勒出漂亮的弧线，微风吹动他细碎的黑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柔和。林枫停看着这一幕，心跳快得几乎要失衡，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审判。
江泊沉默着，内心挣扎。
他看着眼前的林枫停——不是那个带着嘲弄的“他”，而是这个眼神清澈，带着全然的忐忑、希冀，甚至有一丝祈求，像一只做错了事、等待着主人最终发落的小狗一样的林枫停。
那些到了嘴边的、关于被扔掉的杯子、关于游戏里的刻意针对、关于昨晚床边的诡异对话……忽然就哽在了喉咙里。
他不忍心。
不忍心打破这份鼓起巨大勇气的坦诚，不忍心将那些阴暗的、混乱的纠葛，加诸在这个对此一无所知、并因此而感到痛苦和迷茫的灵魂身上。
犹豫了片刻，江泊终于开口，声音在晚风中显得有些轻，却异常清晰：
“是。”
他看到林枫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自我谴责。
但江泊紧接着，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补充了后半句：
“但是，他并没有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赦令。
林枫停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微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江泊。
江泊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的注视，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沉落的夕阳，轻声说：“至少……没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这不算谎言，他想。那些言语的刺痛，那些行为的困扰，比起他自身沉重的抑郁，或许真的……不算什么无法挽回。
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枫停呆呆地看着江泊被夕阳柔化的侧影，一种混合着巨大 解脱和更深层次困惑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低地、无比认真地说：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也……谢谢你不怪他。”
也谢谢你，不怪我。
夕阳终于沉下了地平线，最后一丝暖光消失，暮色四合。
两人并肩站在渐起的晚风中，谁也没有再说话。一个秘密被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角，又被更温柔地覆盖了回去。
“你可以把他叫出来吗？”江泊抱着膝盖，目光从远方渐渐下坠的夕阳收回，落在了身边这个坦诚得让他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的少年身上。他想和那个“他”谈谈，或许能弄清楚一些事情。
“不知道……我试试？”林枫停挠了挠他那一头看起来就软乎乎的黑发，有些不确定地歪着脑袋，然后郑重其事地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集中精神，呼唤着那个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江泊看着他如此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努力的模样，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片刻后，林枫停睁开了那双棕色的、此刻显得有些茫然和无措的眸子，呆呆地看着江泊，语气带着点挫败：
“不行……他好像‘睡’着了……”
“没关系。”江泊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轻声说道。他看着林枫停因为尝试失败而微微撇嘴、显得有些委屈和懊恼的表情，觉得他此刻的模样十分……可爱。
这个念头让江泊自己都愣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林枫停的头顶。
掌心传来柔软蓬松的触感，带着阳光晒过般的温暖，手感比看上去还要好，像在抚摸一只收起爪牙、全心依赖着你的大型犬。
林枫停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江泊会有这个举动。
“咳咳……”江泊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耳根不受控制地浮上一抹清晰可见的红晕，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试图用咳嗽掩饰尴尬，“抱歉……看上去太好摸了……”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枫停呆呆地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触碰过的头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江泊指尖微凉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他看着江泊泛红的耳尖和强作镇定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喜和羞涩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他的脸颊也瞬间变得滚烫。
“没、没关系……”他小声嗫嚅着，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悄悄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隐没，天边只剩下绚烂的晚霞。看台上的两人，一个看着晚霞掩饰心跳，一个低着头偷藏欢喜，之间那堵无形的冰墙，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一角。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暧昧”的、甜丝丝的气息。
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等两个人都从那股莫名的尴尬和悸动中稍稍平复，林枫停（依旧是主人格）才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哄劝的意味，轻声对江泊说：“那个……我们回宿舍吧？外面起风了，有点凉。”
江泊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一种微妙又和谐的距离，默默走回了宿舍楼。
推开宿舍门的一瞬间，一股熟悉又诱人的油炸香气扑面而来。
江泊的脚步猛地顿住，视线牢牢锁在了自己书桌上那个显眼的、印着“妈妈家铺子”logo的外卖袋子上。
由于体校训练严格把控饮食，平时去小卖部买东西除了水以外都是限量的，他们能吃上这种高热量、重油盐食物的机会少之又少。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妈妈做的炸鸡了。鼻腔里萦绕的香气，瞬间勾起了无数关于家、关于温暖厨房的记忆。
巴彦那正对着那袋炸鸡咽口水，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呲着个大牙，得意又急切地冲他们招手：
“快来快来！我等你们等得饿死了！你们再不来我都要忍不住先偷吃了！”他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后怕和炫耀补充道，“我刚刚翻墙去拿的时候差点被保安抓到了！还好我跑得快！”
原来他刚才不见踪影，是受林枫停之托,冒着“生命危险”去搞来了这份违禁的“奢侈品”。
林枫停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巴彦那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佩服。
江泊站在原地，看着那袋炸鸡，又看了看巴彦那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憨厚又灿烂的笑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冲散了他心底积郁许久的阴霾。
他走过去，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尚且温热的包装袋，低声说：
“……谢谢。”
“谢啥！都是兄弟！”巴彦那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金黄油亮的炸鸡块暴露在灯光下，香气更加浓郁，“快快快，趁热吃！今天咱们仨好好开个荤！”
小小的宿舍里，炸鸡的香气弥漫开来，伴随着巴彦那爽朗的笑声和林枫停小声的“好香啊”，之前所有的尴尬、试探、疏离仿佛都被这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暂时驱散了。
江泊拿起一块炸鸡，染满番茄酱,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你要把番茄酱当饭吃吗……”巴彦那赶紧从幸存的番茄酱里抢救出一包,边吃边吐槽。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总是那么糟糕。
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充斥着炸鸡香气的狭小空间里，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简单的温暖。
林枫停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江泊身上，像蜻蜓点水，一触即离，掩饰得很好。直到巴彦那风卷残云般吃完炸鸡，再次咋呼着提议玩游戏时，这种隐秘的注视才被迫中断。
这次没人跟巴彦那抢发育路了。林枫停默默地选择了中路，江泊也如约，锁定了桑启，开局便毫不犹豫地跟在了林枫停的身后。
兵线还未交汇，小小的桑启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优雅的女娲身边，在中路塔下转着圈。
队友忍不住打字：[怎么开局就中辅连体了？]
林枫停看到信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他侧过头，轻轻拍了拍旁边江泊的手臂，小声提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那个……我是中路……你为什么要跟我？”按照常规，辅助开局应该先帮打野或者跟着发育路探视野。
江泊正专注地看着屏幕，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面不改色地脱口而出：
“我喜欢。”
三个字，清晰明了，没有任何修饰。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泊自己也猛地僵住，操控桑启的手指顿在半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滚烫一片。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他紧紧抿住嘴唇，视线死死锁在屏幕上，不敢再看林枫停一眼，也不敢再补充任何一个字。
等等？什么喜欢？
江泊喜欢他？
林枫停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变成了一团晕乎乎的浆糊。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交织着席卷而来，让他整个人都懵了。屏幕上，他那身着华丽黄色长袍的女娲，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绪，直接停止了移动，呆呆地站在了中路。
只剩下下路传来巴彦那杀猪般的惨叫，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桑启大王！江泊！快来救驾！救命啊！对面两个人越塔搞我！我要顶不住了！我要变成‘绝育路’了！”
巴彦那的哀嚎像一盆冷水，稍稍浇醒了宕机的两人。
江泊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几乎是逃离般立刻操控着桑启，头也不回地奔赴下路。
而林枫停依旧僵在中路，看着桑启匆匆离去的绿色背影，心脏却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糖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我喜欢……”
那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似乎还在发烫的耳朵，又看了看屏幕上呆立的女娲，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极轻的、带着傻气的笑声。
这一局游戏，中路的女娲全程梦游，下路的射手鬼哭狼嚎，只有那个小小的桑启，看似忙碌地奔波全场，耳根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哪怕是无心，也再也收不回去了。
得亏打野和对抗路的战绩十分可观，两人carry了大部分输出。巴彦那的孙权前期虽然被按在塔下暴打，憋屈无比，但幸好经过江泊桑启几次及时的支援和保护，也快速发育成型。
中后期团战中，巴彦那像是要把前期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操控着孙权，挥舞大旗，好几次都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凭借成型的装备和一股狠劲，竟然真的让他杀穿了对面后排。
“Aced（团灭）”
“Quadra Kill！（四杀）”
系统激昂的提示音响起。
“哇啊啊啊！五杀！五杀！我的五杀！”巴彦那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一个残血逃跑的敌人，手指疯狂敲击着屏幕，操控着孙权奋力追击。
然而，他刚才冲得太猛，血量本就不健康，对面防御塔的伤害和侥幸存活敌人的零星攻击，让他血条飞速下降。
最终，在距离那个残血敌人只有几步之遥时，孙权的身躯不甘地支着大旗倒下了。
“哎呀——！可惜啊！差一点就五杀了！”巴彦那捶胸顿足，懊恼地大喊，“不过我血量不够……就差一点点啊！差一点就就可以,应该去吃血包再去追他的！”
他沉浸在与五杀失之交臂的巨大遗憾中，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位室友的异常。
林枫停（主人格）的“女娲”这局几乎毫无存在感，全程梦游，数据平平。他的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江泊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喜欢”，手指机械地操作着，嘴角却总是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而江泊，则比平时更加沉默。他的桑启数据很漂亮，助攻很多，几次团控也非常关键，但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有微红的耳廓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操控着角色，刻意避免去看中路的“女娲”，仿佛那样就能忽略掉自己之前那句不过脑子的“暴言”。
“Victory！（胜利）”
游戏在巴彦那的惋惜和另外两人的各怀心事中结束了。
“不打了不打了，俺要去缓缓，这五杀飞了，心痛！”巴彦那丢下手机，捂着心脏做痛苦状。
林枫停也默默退出游戏，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正在摘耳机的江泊，恰好江泊也似乎无意间抬眼。
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撞。
两人像触电般同时迅速移开目光。
林枫停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热。
江泊则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我……我去洗漱。”
宿舍里，巴彦那还在为他的五杀长吁短叹。
而另外两人之间，一种全新的、暧昧又慌乱的氛围，正悄然滋生，弥漫在空气里，比炸鸡的香气，更加绵长，更加扰人心神。
这个夜晚，有人遗憾于未竟的五杀，有人却因为三个字，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半夜，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空调运转的低沉嗡鸣和巴彦那偶尔的磨牙声。林枫停躺在床上，却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煎锅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大脑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亢奋。
江泊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喜欢”像按下了单曲循环键，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细微的音节，江泊当时可能泛红的耳根，自己那一刻几乎停止的心跳……所有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喜欢……他喜欢……是哪种喜欢？是我想的那种吗？
他是不是也……有点在意我？
纷乱的念头像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将睡意驱逐得一干二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太快，快得有些发慌，身体也因为持续的兴奋而微微发热。
“好晕……”
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感觉脑袋有些发沉，视野边缘似乎开始模糊、旋转。这种晕眩感并非生理上的不适，更像是一种意识层面的剥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被搅动、唤醒。
他并不知道，对于他这样特殊的存在，剧烈的情感波动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足以打破那脆弱的平衡，成为唤醒另一个意识的强烈信号。
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思维的链条开始断裂，那些关于江泊的、让他心跳失序的念头，像退潮般迅速模糊、远去。
……江……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内心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嗤笑。
紧接着，一切归于沉寂。
几秒后，床上那具原本翻来覆去、躁动不安的身体，忽然彻底安静了下来。
然后，“林枫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棕色的眸子里，先前属于主人格的亢奋、迷茫和羞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醒的、带着点冰冷和玩味的沉静。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感受着心脏逐渐平复的跳动，和脑海里那片属于主人格残留的、滚烫的情感余烬。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真是……吵死了。”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指的是主人格那吵闹的心绪。
就因为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兴奋成这样？
愚蠢，又……有点意思。
他侧过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望向对面江泊床铺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同潜伏的夜行动物。
看来，今晚有人要失眠了。
而让他失眠的罪魁祸首，现在，换人了。
黑暗里，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上铺的床板。属于主人格那份汹涌而滚烫的、名为“喜欢”的情感，像无法完全隔绝的潮水，依旧一波波地冲刷着他惯常冰冷的心防。
我也想要……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江泊……喜欢……好喜欢。
这情感陌生而强烈，并非源于他自己，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于这具身体里，搅得他心烦意乱，又隐隐生出一丝……嫉妒？嫉妒那个傻子能如此纯粹地、毫无负担地拥有这份悸动。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像一抹游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后，他蹑手蹑脚地，凭借出色的身体控制力，灵活地爬上了连接上下铺的床沿栏杆。
一只手稳稳地扒着冰冷的金属栏杆，他悬在半空，微微俯身，目光贪婪地落在江泊安静的睡颜上。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勾勒出江泊脸部柔和的线条，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疏离或忧郁的眼睛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微微抿着，看起来比白天要脆弱，也更……诱人。
心脏，似乎也被主人格残留的情绪感染，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盯着看了许久，像是要将这幅画面刻进脑海里。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握起了江泊搭在被子外的那只手。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皮肤细腻。
他低下头，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又如同窃取珍宝的贼，在那只微凉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轻如羽毛、却带着所有压抑情感的吻。
一触即分。
无关情欲，此刻更像是一种偏执的标记，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完全可以做得更过分，他知道。但他没有。
他不想让江泊更讨厌自己。
更不想要……江泊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傻子。
他松开手，将江泊的手轻轻放回原处，动作依旧轻柔得没有惊动一丝空气。他深深地看了江泊最后一眼，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栏杆，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重新躺下，他闭上眼，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江泊皮肤的微凉触感，唇上也仿佛印着那一吻的印记。
黑暗里，他无声地勾起嘴角。
现在，这份“喜欢”里，也有他的一部分了。
至于那个傻子……就让他继续在无知和懵懂中，享受那份肤浅的快乐吧。
真正的角逐，现在才刚开始。而他，绝不会输。
就在林枫停（副人格）躺回下铺，刚刚调整好呼吸的瞬间,上铺的江泊猛然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刚刚做了一个极其混乱、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梦。
梦里，林枫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对他表白了，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直白和炽热。然后场景猛地切换，他们好像翻墙出去了，在一家吵闹的大排档，他喝了好多好多酒，头晕目眩……再后来，画面变得模糊而暧昧，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了那一步，他的衣服凌乱不堪，而压在他身上的林枫停，那双棕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时的憨厚或偶尔闪过的尖锐，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满溢着占有欲的虔诚，然后，林枫停低下头，于他的手背上，郑重而滚烫地落下一吻……
那触感太过真实，仿佛此刻手背上还残留着那份灼热的、带着轻微压迫感的温度。
扑咚！扑咚！扑咚！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羞耻感席卷了他。
他猛地侧过头，心有余悸地、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下铺林枫停的方向。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能看到那个身影规规矩矩地躺在被子里，似乎睡得正沉，呼吸平稳悠长，与梦中那个强势又虔诚的形象判若两人。
是梦……
真的只是梦吗？
为什么感觉会如此真实？那个手背上的触感……
江泊下意识地将那只被“吻”过的手缩回了被子里，紧紧攥住，仿佛这样就能抹掉那虚幻又清晰的触感。
他重新躺平，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睡意全无。
梦里的画面和感觉不受控制地反复涌现，与白天的“我喜欢”、与林枫停那些时而憨厚时而诡异的表现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将他紧紧缠绕。
下铺那个看似无害的室友，此刻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谜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