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局暗涌

赵立东来剧组那天，阳光刺眼。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身后跟着一群随从，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宋屹站在群演队伍里，假装整理衣服，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赵立东的公文包——黑色皮质，看起来很沉，拉链处隐约露出一点金属光泽。

沈矜的凉意贴在宋屹手腕上，带着一丝紧绷。宋屹能感觉到他在紧张，那股凉意比平时更冷，像一块冰在皮肤上游走。

“都打起精神来！”副导演在旁边吆喝，“赵总来看拍摄进度，都好好表现！”

赵立东没怎么看拍摄现场，径直走到休息区坐下，随从递上咖啡。他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剧本，手指在公文包的提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想别的事。

宋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在哪？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去抢吧？

就在这时，赵凯凑到赵立东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赵立东抬头，目光扫过群演队伍，最后落在宋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个演员，”他指了指宋屹，“过来。”

宋屹心里一紧，强装镇定地走过去：“赵总，您找我？”

“刚才看你眼神不太对，”赵立东端起咖啡，轻轻吹了吹，“对我有意见？”

“没有没有，”宋屹连忙摇头，“我只是第一次见您这样的大人物，有点紧张。”

“紧张？”赵立东放下咖啡杯，突然伸手抓住宋屹的手腕，力道很大，“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

宋屹疼得皱眉，手腕上的凉意瞬间炸开，一股寒气直冲赵立东的手背。赵立东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松手，惊疑地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竟结了一层薄霜。

“邪门了。”他嘀咕了一句，没再揪着宋屹不放，转头对赵凯说，“安排辆车，我要去趟洗手间。”

机会！宋屹的心跳骤然加速。

赵立东起身时，公文包放在了沙发上。他刚走没两步，沈矜的凉意就化作一道微风，掀起了公文包的拉链。宋屹假装被旁边的道具绊了一下，踉跄着扑向沙发，顺势将手伸进包里摸索——指尖碰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正是U盘！

他飞快地把U盘揣进裤兜，刚直起身，赵立东就回来了。

“你在干什么？”赵立东眼神锐利如刀。

“没、没什么，”宋屹稳了稳神，“刚才差点摔倒，扶一下沙发。”

赵立东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发现异常，拿起公文包转身就走：“今天先这样，后续进度我会让人跟进。”

直到赵立东的车队消失在视线里，宋屹才敢大口喘气，手心全是汗。他摸了摸裤兜里的U盘，心脏还在狂跳。

“拿到了？”沈矜的凉意带着一丝急切。

宋屹点点头，快步走到没人的角落，把U盘拿出来——小小的黑色方块，上面还沾着点灰尘。他激动地攥紧：“这就是证据？”

凉意围着U盘转了一圈，带着明显的雀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就在这时，宋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里面传来周明宇急促的声音：“快离开剧组！赵立东发现U盘不见了，正在派人往回赶！”

宋屹心里一惊，立刻转身往剧组外跑。沈矜的凉意紧紧跟着他，那股冷意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张。

刚跑出剧组大门，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是周明宇。

“上车！”

宋屹想也没想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刚启动，就看到赵立东的车呼啸着冲回剧组。

“还好你跑得快。”周明宇松了口气，“现在去哪？”

宋屹看向手里的U盘：“找个能解密的地方，我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周明宇把车开得飞快：“我认识个技术高手，去他那。”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宋屹攥着U盘，感觉沈矜的凉意贴得更近了。他能猜到，这个U盘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沈矜死亡的真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揭开秘密的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车在城郊一栋不起眼的旧楼前停下。周明宇熟门熟路地领着宋屹上了三楼，敲了敲挂着“老K修电脑”牌子的门。

开门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头发乱糟糟像团鸟窝，看到周明宇就咋舌：“我说周大记者，你这阵子净带些麻烦上门。”

“这次是真急事。”周明宇把U盘塞过去，“解密，越快越好。”

老K扫了眼U盘，又瞥了眼宋屹紧绷的脸，没再多问，转身坐到电脑前。键盘敲击声瞬间密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代码。

宋屹靠在墙角，手心的汗把U盘外壳濡湿了一片。沈矜的凉意缠在他手腕上，像根细冰做的绳，偶尔轻轻颤一下——那是比刚才在剧组更明显的紧张。

“这加密方式够狠的。”老K突然骂了句，“用了三层防火墙，还加了动态密码，有点东西。”

周明宇递过去一瓶可乐：“能搞定吗？”

“小看我？”老K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宋屹盯着老K的侧脸，感觉那股凉意越来越沉，像是预感到什么。

突然，老K的动作顿住了，屏幕上弹出一行红色警告。他猛地抬头，脸色发白：“不好！对方在反向追踪，已经锁定我们的位置了！”

周明宇心里一沉：“多久能破？”

“至少还要十分钟，但他们最多五分钟就到！”老K急得抓头发，“要么拔电源跑路，要么赌一把——但反向追踪可能会泄露我们的底！”

宋屹攥紧U盘，指尖冰凉：“赌。”

沈矜的凉意猛地收紧，像是在反对。宋屹低头按住手腕，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总得知道里面是什么，不然我们跑这一趟算什么？”

凉意沉默了，几秒后，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妥协，也像是鼓劲。

老K咬了咬牙，手指重新翻飞起来：“行！就陪你们疯一次！”

房间里只剩下键盘声和三人的呼吸声。宋屹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楼下隐约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近。

“还有三十秒！”老K额头冒汗，“最后一层了！”

宋屹听到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砸一楼的门。周明宇抄起旁边的扳手，低声道：“我去挡着，你们抓紧！”

他刚跑到门口，房门就被踹开了。几个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为首的正是赵凯。

“东西留下！”赵凯眼神狠戾，直扑电脑前的老K。

就在这时，老K大喊一声：“成了！”

屏幕瞬间亮起，露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宋屹眼疾手快，拔掉U盘揣进怀里，拉着老K往窗口退：“跳！”

窗外是狭窄的后巷，离地面不算太高。老K吓得腿软，却被宋屹一把推了下去。紧接着，宋屹自己也翻了出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磕在水泥地上，钻心地疼。

沈矜的凉意立刻裹住他的膝盖，那股冷意竟带着点奇异的镇痛感。宋屹顾不上揉，爬起来就跑。

身后传来赵凯的怒吼：“追！往死里追！”

巷子里堆着不少垃圾桶，散发着酸腐味。宋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冲，感觉沈矜的凉意像道影子，始终护在他身侧。有次差点被绊倒，腰间突然传来一股拉力，硬生生把他拽得稳住了身形。

“谢了。”宋屹喘着气低声说。

凉意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说“快跑”。

跑出巷子，周明宇的车竟然停在路口，他从车窗探出头：“这边！”

宋屹一头扎进后座，周明宇猛踩油门，车子像箭一样射出去。后视镜里，赵凯的车紧随其后，车灯在夜色里划出刺眼的光。

“打开了吗？”周明宇一边急转弯一边问。

宋屹摸出U盘，指尖还在抖：“老K说要专用软件才能打开，他刚才把解密程序发我邮箱了。”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周明宇咬着牙，方向盘打得飞快，“我知道个地方，他们找不到。”

车在夜色里穿梭，宋屹看着窗外倒退的霓虹，握紧了怀里的U盘。他能感觉到沈矜的凉意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像是在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这个小小的黑色方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他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的风暴，但他清楚，从拿到它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而沈矜那缕始终缠着他的凉意，此刻竟成了这趟亡命之旅里，唯一能抓住的安稳。

周明宇把车开进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单元楼前停下。楼道里的灯忽明忽灭，空气中飘着潮湿的霉味。

“我姥姥以前住这儿，早就没人来了。”周明宇打开积灰的防盗门，“暂时安全，赵立东的人不会查到这儿。”

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旧家具，蒙着厚厚的白布。宋屹拉开窗帘一角，外面是密密麻麻的矮楼，确实隐蔽。

“先解密。”他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电脑，手还在微微发颤。

周明宇找了个插线板，两人凑在屏幕前。宋屹点开邮箱里的解密程序，将U盘插进去。进度条缓慢地爬升，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沈矜的凉意悬在屏幕上方，那股冷意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宋屹能感觉到，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进度条终于走到头，文件夹弹了出来。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和一份表格。

“先看视频。”周明宇咽了口唾沫。

宋屹双击文件，画面有些晃动，像是用手机偷拍的。镜头对着一间办公室，沈矜穿着白衬衫坐在桌前，对面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是赵立东。

“沈工，这事就当没看见，”赵立东的声音带着威胁，“那笔钱，分你三成，够你几辈子不愁了。”

沈矜的声音清冽而坚定：“赵总，偷工减料会出人命的。这座桥是地标工程，要是塌了，多少家庭会遭殃？”

“少跟我来这套！”赵立东拍了桌子，“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要么拿钱闭嘴，要么……你就等着身败名裂！”

沈矜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我会向有关部门举报。”

“你敢！”赵立东脸色狰狞，“沈矜，你就不怕死吗？”

画面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一片漆黑。

房间里一片死寂。宋屹的眼眶有点发热，他终于明白沈矜眼底的沉重从何而来——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

“表格是……”周明宇声音发哑，点开另一个文件。

密密麻麻的数字跳出来，是材料采购记录和资金流向，每一笔都指向赵立东挪用公款、以次充好的证据，甚至还有几笔转给不明账户的大额支出，备注栏写着“封口费”。

“铁证如山。”周明宇攥紧了拳头，“有了这些，赵立东跑不了！”

宋屹却没说话，他盯着屏幕上沈矜的背影，心里像压着块石头。原来他不仅要查清死因，还要完成沈矜未竟的事。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周明宇猛地起身，拉开窗帘一条缝，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找来了！”

楼下停着三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黑衣人，正往单元楼里冲。

“怎么会找到这儿？”宋屹心沉到谷底。

“可能是老K那边被突破了！”周明宇急得团团转，“后门！走后门！”

他拽着宋屹往厨房跑，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小门，外面是条狭窄的后巷。两人刚冲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踹门的声音。

“往这边！”周明宇指着巷尾，“穿过这片巷子，能到主干道！”

宋屹紧紧攥着U盘，跟着他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狂奔。沈矜的凉意像道屏障，始终挡在他身后，那股冷意变得凌厉起来，像出鞘的刀。

跑过一个拐角时，两个黑衣人突然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棍子。周明宇想也没想，把宋屹往旁边一推：“你带U盘走！去找纪检委！”

他自己则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

“周明宇！”宋屹目眦欲裂。

“别管我！快走！”周明宇被一棍子打倒在地，却还在嘶吼，“为了沈矜，为了真相！”

宋屹咬紧牙关，转身冲进更深的巷子。他听到身后传来周明宇的闷哼，还有沈矜那股凉意骤然爆发的寒气——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痛，汗水模糊了视线，手里的U盘硌得掌心生疼。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追赶声渐渐消失。宋屹扶着墙大口喘气，浑身脱力。他回头望去，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落叶在打转。

沈矜的凉意呢？

宋屹心里一慌，四处张望。那股熟悉的冷意不见了，手腕上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温热的皮肤。

“沈矜？”他声音发颤，“沈矜！”

没有回应。

他疯了似的往回跑，跑过刚才的拐角，只看到地上有一摊淡淡的水渍，像是什么东西融化了，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周明宇和黑衣人都不见了，只有一根断裂的木棍躺在地上。

“沈矜……”宋屹的声音哽咽了，“你出来啊……别吓我……”

他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像是攥着最后一根稻草。泪水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原来魂魄护着一个人，是会耗尽自己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颤抖着接起，里面传来周明宇虚弱的声音：“宋屹……我没事……被好心人救了……你……拿到证据了吗？”

“拿到了。”宋屹的声音哽咽。

“那就好……”周明宇顿了顿，“刚才……我好像看到一道白光……把那些人弹开了……是沈矜吗？”

宋屹说不出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擦掉眼泪。掌心的U盘还在，沈矜用尽全力护住的东西，他不能让它白费。

他抬头看向巷口的光亮处，那里通往城市的主干道，也通往能揭开一切的地方。

“沈矜，”他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承诺，“等我。”

然后，他攥紧U盘，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光亮处走去。身后的巷子里，那缕若有若无的凉意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有些约定，哪怕隔着阴阳，也一定要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