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冲出瀑布
晨光刚漫过黑风谷的崖壁，林暖暖就被地图上那个朱砂骷髅旁的螺旋标记勾住了视线。那标记像只蜷曲的蛇，圈住了“骨甲龙巢穴”的字样，边缘还画着些交错的线条，细看竟像是座迷宫的俯瞰图。
“钟离你看，”她把羊皮卷推到他面前，指尖点着那些蛛网般的线条，“这迷宫画得跟小孩子涂鸦似的，会不会是陷阱？”
钟离正用布擦拭长枪，闻言抬眸扫过地图。那些线条看似杂乱，转折处却藏着规律——每道拐角都与星象方位对应，最中心的圆点恰好落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他指尖抚过纸面，岩元素顺着纹路漫开，竟在空白处显露出行小字：“九曲旋玑，以岩为引”。
“是上古星象迷宫，”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需以岩元素为钥，否则会被困在幻象里。”他看向林暖暖发间那朵纸玫瑰，昨夜她非要重新别上，此刻花瓣边缘已有些卷翘，“小姐若怕，可在谷外等候。”
“谁怕了！”林暖暖立刻挺直腰板，拍了拍腰间的星辰之剑，剑穗上的陨铁碎片随着动作轻晃，“有你在，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再说了，那骨甲龙的逆鳞说不定能让我的召唤术再升级呢！”
钟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将地图折好塞进口袋，又从行囊里取出块巴掌大的岩片：“这是伴生岩，若走失时捏碎，我能感知到方位。”
迷宫入口藏在谷底一处瀑布后。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中，钟离用长枪拨开垂落的藤蔓，露出道丈宽的石门。门楣上刻着盘旋的龙纹，龙眼处镶嵌着两颗暗紫色的晶石，正幽幽地闪着光。
“这门怎么开？”林暖暖伸手想去推，却被钟离拉住。他指尖按在龙纹的第七片鳞甲上，注入一丝岩元素。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甬道，空气里飘着股潮湿的土腥味。
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发光的萤石，将路径照得朦胧。林暖暖刚走两步，就被脚下的地砖绊了一下——那些地砖竟是活动的，踩上去会发出沉闷的转动声。
“小心，”钟离伸手扶住她，目光扫过地面，“每块砖对应着不同的星位，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他说着踏上左侧第三块砖，砖面立刻亮起淡金色的纹路，与门楣上的龙鳞遥相呼应。
林暖暖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踩上右侧第五块砖。刚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声，回头一看，来时的石门竟缓缓合上了。
“别慌，”钟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已走出数步，身影被萤石的光拉得颀长，“这是迷宫的‘断后阵’，防止外人闯入。”
两人沿着星位标记往前走，甬道渐渐宽阔起来，两侧的石壁上开始出现壁画。画中是群身披铠甲的战士，正举着长枪与一头骨龙厮杀，最末一幅画里，战士们化作岩柱，将骨龙封印在迷宫中心。
“原来骨甲龙是被封印的，”林暖暖停在壁画前，指尖抚过战士们的脸，“他们长得好像你啊。”
钟离的目光落在画中最前方的战士身上，那人的长枪与他手中的“贯虹”一模一样。他喉结微动，刚想说些什么，脚下的地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不好！”钟离立刻将林暖暖护在身后，长枪横握胸前。只见两侧的石壁上突然射出数十支石箭，箭尖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召唤钟离！”林暖暖周身亮起金光，分身持枪挡在左侧，与本体形成犄角之势。岩元素在两人身前凝成护盾，石箭撞在盾上纷纷碎裂，粉末中飘出淡绿色的毒气。
“屏住呼吸！”钟离拉着林暖暖后退，同时挥枪扫向地面。地砖翻转间，露出个半尺深的凹槽，里面铺着层干燥的艾草——竟是天然的解毒剂。
毒气散去后，林暖暖才敢大口喘气：“这迷宫也太狠了，刚进来就放毒箭。”她踢了踢脚下的地砖，“早知道穿你那身岩甲来了。”
钟离从行囊里取出两颗清瘴丹，递了一颗给她：“接下来的机关会更凶险，小姐若体力不支……”
“打住打住，”林暖暖堵住耳朵，嚼碎丹药吞下去，“再说我就自己往前冲了！”
两人继续前行，转过一道弯后，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甬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片熟悉的青草地——竟是溪风镇外的山坡，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我们……出来了？”林暖暖愣住，刚想往前走，却被钟离拉住。他的脸色异常凝重，指尖在空气中划过，岩元素留下的轨迹竟在虚空中打了个结。
“是幻象，”钟离的声音压得很低，“小姐看那朵云。”
林暖暖抬头望去，只见天边那朵云长得极像派蒙，正随着风慢慢变形。可仔细一看，云的边缘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后面灰蒙蒙的岩壁。
“这招对我没用，”林暖暖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颗紫浆果，“真正的山坡上，这个时候的浆果早就被鸟啄光了。”她把浆果往地上一扔，幻象如破碎的玻璃般裂开，露出原本的甬道，只是两侧的萤石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紫色。
穿过幻象后，甬道开始出现岔路。每条岔路口都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不同的星名：“天枢”“天璇”“天玑”……
“该走哪条？”林暖暖看着七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有些犯难。
钟离却走向刻着“摇光”的那条，枪尖在碑上轻敲三下：“北斗第七星，对应迷宫中心。”他刚要迈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唐萌萌！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手里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草莓，脸上还沾着草屑。
“暖暖，钟离大哥，”唐萌萌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怎么不等我？我找了好久……”
林暖暖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五年前在池塘边，这小子也是这样红着眼眶追上来，手里攥着颗被捏烂的糖人。可下一秒，她就看见唐萌萌的脚——那双脚是透明的，正慢慢陷入地面。
“又是幻象！”林暖暖咬了咬牙，转身就往“摇光”岔路走，“别理它，我们走！”
可钟离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唐萌萌”手中的竹篮，那里的野草莓上沾着的泥土，与溪风镇后山的红土一模一样。幻象竟能模仿到这种地步，说明施法者对他们的过往了如指掌。
“钟离快走啊！”林暖暖回头喊他，却见“唐萌萌”突然举起竹篮，里面的野草莓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毒蜂，朝着钟离扑去。
“小心！”林暖暖想也没想就冲回去，星辰之剑出鞘，剑光如瀑布般洒下，将毒蜂劈成两半。可那些毒蜂落地后竟化作黑烟，重新凝聚成“唐萌萌”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你逃不掉的……”幻象的声音变得尖利，身体开始膨胀，竟化作那头岩甲熊的模样，利爪带着风声抓向钟离。
钟离的长枪突然横扫，枪尖精准地刺中幻象的腹部——正是昨天岩甲熊受伤的位置。幻象发出一声惨叫，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了。
“你怎么知道攻击那里？”林暖暖喘着气问。
“幻象的弱点，永远是真实存在过的伤痕。”钟离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刚才挥剑时，她的虎口被震得发红，“小姐没事吧？”
“没事没事，”林暖暖摆摆手，却在转身的瞬间，悄悄捏碎了半块伴生岩。刚才那幻象太过真实，她怕自己真的会被困住。
走进“摇光”岔路后，甬道突然变得狭窄，仅容一人通过。钟离让林暖暖走在前面，自己殿后，枪尖始终保持着警惕。
“钟离，”林暖暖突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说这迷宫是谁建的？为什么要封印骨甲龙？”
钟离沉默片刻，缓缓道：“上古时期，曾有位岩神为守护子民，以自身为祭品，将作乱的骨甲龙封印于此。这些战士……都是他的追随者。”他的目光扫过石壁上的壁画，那些战士的铠甲上，都刻着与他枪身相同的岩纹。
林暖暖突然想起斗篷人的话，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那岩神……后来呢？”
“献祭者，魂飞魄散。”钟离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只留下这把枪，守着封印。”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亮起刺眼的光。两人走出狭窄的甬道，发现竟来到一座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镶嵌着无数萤石，像片倒置的星空，最中心的石台上，跪着个身披残破铠甲的石像，手中握着半截断枪。
“这是……”林暖暖走近石像，发现它的胸口有个凹陷，形状竟与钟离的伴生岩完全吻合。
钟离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认出了石像铠甲上的纹饰——那是岩神独有的“地心纹”。他颤抖着伸出手，将自己的伴生岩嵌入凹陷处。
“咔哒”一声，石像的眼睛突然亮起金光。整个大厅开始剧烈震动，石台上的断枪化作光点，融入钟离的“贯虹”之中。枪身上的岩纹瞬间亮起，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原来如此……”钟离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所谓的钥匙，是岩神的传承者。”
就在这时，大厅四周的石壁突然裂开，十二条通道同时出现，每条通道里都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林暖暖握紧星辰之剑，看见通道口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十二具石傀儡，手中的石斧在萤石光下闪着冷芒。
“是守关者，”钟离将林暖暖护在身后，长枪直指前方，“小姐记住，打它们的关节处，那里是岩元素流动的弱点。”
第一具石傀儡率先冲来，石斧带着破空声劈向钟离。他侧身躲过，枪尖斜挑，精准刺入傀儡的肘关节。只听“咔嚓”一声，石斧脱手落地，傀儡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召唤钟离！”林暖暖周身亮起金光，分身立刻冲向左侧的石傀儡，本体则与钟离背靠背站着，“左边交给我，你对付右边！”
星辰之剑在她手中化作流光，剑尖精准地刺向石傀儡的膝关节。这些傀儡虽力大无穷，动作却很迟缓，林暖暖仗着身形灵活，在傀儡间穿梭如蝶，剑穗上的陨铁碎片不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石傀儡的数量实在太多。林暖暖刚解决掉第三具，就听见身后传来“铛”的一声——钟离的长枪被石斧缠住，另一具傀儡的石拳正朝着他的后脑砸来。
“小心！”林暖暖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身体挡住石拳。就在这时，她发间的纸玫瑰突然亮起金光，与钟离枪上的岩纹产生共鸣。一道金色的护盾瞬间将两人包裹，石拳撞在盾上，竟被弹得粉碎。
“这是……”林暖暖愣住，摸了摸发间的纸玫瑰，花瓣上的纹路竟变得与钟离的岩纹一模一样。
“是伴生共鸣，”钟离趁机抽回长枪，枪尖横扫，将剩余的石傀儡全部击碎，“小姐与我相处日久，气息早已相融。”他看着林暖暖，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这比任何钥匙都管用。”
石傀儡化作碎石后，大厅中心的石台开始上升，露出下面的螺旋楼梯。楼梯尽头的石门上，刻着条完整的骨龙，龙眼处的晶石散发着幽绿的光。
“终于到了，”林暖暖深吸一口气，跟着钟离走上楼梯，“不知道骨甲龙长什么样，会不会比游戏里的风魔龙还帅？”
钟离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里面或许有更可怕的幻象，若看到不想面对的事……”
“我知道，”林暖暖打断他，举起手中的星辰之剑，剑身上映着她坚定的脸，“只要想着你在我身边，再可怕的幻象我都能戳破。”
石门缓缓开启，里面的景象却让两人都愣住了——没有骨甲龙，没有宝藏，只有间熟悉的木屋。屋前的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晾衣绳上挂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是林暖暖穿越前穿的那件。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是她的妈妈，正端着碗红烧肉，笑着朝她招手：“暖暖快过来，你爸刚钓的鱼，给你做了糖醋鱼……”
林暖暖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有多久没见过妈妈了？久到快要忘记她眼角的细纹，忘记她喊自己名字时的语调。她迈开脚步，想冲过去抱住妈妈，却被钟离死死拉住。
“小姐！”钟离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看看她的手！”
林暖暖猛地回神，看向妈妈的手——那双手光滑细腻，没有她记忆中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而且，碗里的红烧肉，是她最讨厌的甜味，妈妈从来都知道她爱吃咸口的。
“骗子……”林暖暖咬着牙，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你们为什么总是用这些来骗我……”
“因为这是你最想回去的地方啊，”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脸开始扭曲，化作骨甲龙的模样，“只要你留下来，就能永远待在这里了……”
骨甲龙的咆哮震得大厅嗡嗡作响，绿色的毒气从它的骨缝中渗出。钟离将林暖暖护在身后，长枪上的岩纹全部亮起：“天动万象！”
巨大的岩柱从地底升起，狠狠撞在骨甲龙的胸口。它发出一声惨叫，却没有倒下，反而张开巨口，喷出一道墨绿色的龙息，直扑林暖暖而来。
“钟离！”林暖暖突然高喊，手中的星辰之剑与钟离的长枪产生共鸣，剑身上的陨铁碎片全部亮起，“合体！”
金光闪过，林暖暖的身影融入钟离体内。他感受到两股力量在血脉中交汇，岩元素与召唤术的能量碰撞出璀璨的火花。他握紧长枪，枪尖凝聚起前所未有的力量，朝着骨甲龙的逆鳞刺去——那是所有龙类最脆弱的地方。
“吼——！”骨甲龙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逆鳞被枪尖挑落，化作一颗墨绿色的晶石。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幻境彻底破碎，露出大厅的真面目——这里竟是座天然的溶洞，钟乳石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最中心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宝箱，里面铺着金色的绒布，却空无一物。
“逆鳞呢？”林暖暖从钟离体内脱离，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
钟离却指向她的手心。不知何时，那颗墨绿色的逆鳞竟躺在她的掌心，正散发着温暖的光，与她的武魂产生共鸣。
“它认主了，”钟离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小姐的召唤术，又进了一步。”
林暖暖握紧逆鳞，突然想起刚才的幻象，眼眶又有些发热。她抬头看向钟离，发现他的肩头不知何时添了道新伤，血珠正顺着枪杆缓缓滑落。
“你受伤了！”她赶紧从背包里翻出伤药，却被钟离按住手。他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小姐没事就好。”
溶洞的石壁开始震动，显然是迷宫在瓦解。钟离拉着林暖暖，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跑。穿过那些正在崩塌的甬道时，林暖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穹顶的萤石正在熄灭，像片正在消失的星空。
“以后……不会再来了吧？”她轻声问。
钟离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只要小姐不想，便再也不来。”
两人冲出瀑布时，夕阳正把黑风谷染成一片金红。林暖暖回头望去，迷宫的入口已被瀑布重新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她低头看向手心的逆鳞，又看了看身边的钟离，突然笑了。
“喂，”她晃了晃逆鳞，“这下我的召唤术能召唤两个钟离了吧？”
钟离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发间的纸玫瑰不知何时又掉了，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突然伸手，替她拂去颊边的水珠，轻声道：“只要小姐想，召唤多少个都可以。”
谷外的风带着花草香，吹得两人的衣袂轻轻飘动。林暖暖握紧手中的逆鳞，感觉心里满满的——有刚获得的宝物，有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溶洞里的萤石，在心底悄悄亮起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