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华之地

化工厂锈蚀大门上那猩红、扭曲的∞符号，如同一个咧开的嘲讽笑容，无声地挑衅着林曜刚刚建立的资本秩序。空气里残留的化学品味似乎都凝固了，带着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过度增殖的霉菌的甜腥气。

“操！装神弄鬼！”莫尔第一个打破死寂，咔嚓一声子弹上膛，脸上横肉拧紧，全是暴戾，“老板，直接冲进去，把里面不管是什么玩意儿全突突了！”

格伦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看向林曜：“老板，这标记…和CDC那个项目…”

肖恩坐在后车，透过车窗看着那符号，原本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那枚被林曜收走的芯片残片仍在灼烧他的掌心。

林曜抬手，制止了莫尔的躁动。他推开车门，走到那扇涂满猩红标记的大门前，伸手触摸那粗糙、带着铁锈的冰冷表面。

【检测到高浓度生物信息素残留。】

【检测到未知能量场干扰（微弱，持续性）。】

【检测到精神暗示标记（低效，但具有群体性影响潜力）。】

【系统评估：威胁等级- 中高。目标据点具有非传统防御手段及潜在技术优势。建议：谨慎接触，或准备高强度武力清除。】

精神暗示？技术优势？

林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不是锤头那种只会挥舞消防斧的莽夫。这个“神之领域”，掌握着一些…超出常规的东西。很可能，与“创世纪”泄露的数据有关。

“格伦，”他回到车边，声音平静无波，“后退五百米，建立临时防御点。莫尔，带你的人散开，占据两侧制高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也不许靠近。”

“老板？”莫尔不解。

“执行命令。”林曜的语气不容置疑。

车队缓缓后撤。林曜独自一人，站在那扇猩红的大门前，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他不需要强行突破，那太…没有效率。他要看看，这个自称“神”的存在，如何进行“交易”。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资产总额依旧庞大，但面对这种未知的、非传统的“资产”形式，常规的金融手段似乎有些…钝化。他需要一点…“流动性”更强的筹码。

他快速浏览着系统兑换列表，掠过武器、物资，最终停留在一个他之前未曾过多关注的区域——【信息/知识类资产】。里面不仅有他存入的“创世纪”核心数据和赫尔曼的手稿，还有一些零散的、他从各处搜集来的科技碎片、甚至…一些关于行尸变异体的观测记录。

他选中了其中一份关于“掠食者”变异体行为模式和分析的报告（系统估值$500），以及一小段从CDC服务器里剥离出来的、无关核心机密的基础环境数据流（系统估值$100）。

然后，他启动了系统的【有限广播】功能，锁定了前方化工厂内部可能存在的接收装置，将这两份“信息资产”如同投石问路般，发送了过去。

他没有附加任何信息，只有赤裸裸的、可供“估值”的数据包。

资本式的问候——展示你的价值，或者，被估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废弃的工业区死寂得令人心慌。莫尔在远处制高点焦躁地调整着瞄准镜，格伦手心冒汗，肖恩则死死盯着林曜的背影和他面前那扇门。

几分钟后，那扇锈蚀的大门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的摩擦声。紧接着，大门旁边一扇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侧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片幽深的黑暗，只有几盏悬挂着的、发出惨绿色光芒的应急灯，勉强照亮一条通往深处的、布满油污和不明粘液的通道。那股甜腥的霉菌气味更加浓郁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通道入口的阴影里。

那是一个…很难用语言形容的人。他（或者它）穿着拼接而成的、沾满各色污渍的白大褂和工装，身形佝偻，脸上戴着一個粗糙的、似乎是手工打造的金属呼吸面罩，镜片是两块打磨过的、泛着幽光的深色玻璃。他露出的手臂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上面隐约能看到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青色脉络。

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屏幕不断跳跃着乱码和生物结构图的设备。

一个沙哑、失真，仿佛通过劣质滤波器发出的声音，从面罩下传了出来：

“数据…贫瘠…但结构…有趣。外来者…你…懂得…‘献祭’…知识？”

林曜看着这个诡异的“接待员”，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我懂得交易。用有价值的，交换更价值的。”

面罩人歪了歪头，深色玻璃镜片后的目光（如果那后面真有眼睛的话）似乎在评估林曜。“神…需要…更多的…‘灵’。更多的…‘代码’。你…有？”

“那要看，你们的‘神’，能付出什么代价。”林曜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那面罩人微微后退了半步，“电力？净水？武器？或者…你们所掌握的，‘创世纪’的碎片？”

当“创世纪”三个字从林曜口中吐出时，面罩人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屏幕上的乱码跳动得更加疯狂。“你…知道…神圣之名！”

“我知道很多。”林曜语气平淡，“带我去见能做主的人。或者，让你们的‘神’亲自出来谈。”

面罩人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的乱码逐渐稳定，最终汇聚成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通道深处。

“跟我来…觐见…‘主脑’。”

林曜毫不犹豫，迈步走进了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通道。格伦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几乎要冲过来，被林曜一个眼神制止。

通道内部比外面更加诡异。墙壁上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菌毯，一些地方甚至镶嵌着发出微弱生物荧光的、类似神经节的组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有机溶剂和信息素的味道。

他们穿过几个类似实验室的区域，看到一些被固定在透明营养槽中的、半人半行尸的扭曲生物体，身上插满了管线，连接着闪烁的仪器。还有一些穿着类似白大褂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在忙碌，他们对林曜的到来视若无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这里不像一个幸存者据点，更像一个…疯狂的生物实验室。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工厂主车间改造而成的空间。这里的光源来自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粗大电缆和生物组织缠绕而成的、不断脉动着的“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闪烁的指示灯和嵌入式的屏幕，屏幕上流动着瀑布般的基因序列和复杂公式。

在肉瘤下方，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由废弃电脑机和线缆组成的“王座”上。他穿着一件相对干净的白大褂，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露出的脖颈皮肤，也带着那种不自然的灰白和隐约的电路纹路。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林曜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赫尔曼。前天还在向他汇报风力发电计划的前副教授。

但眼前的赫尔曼，与之前那个带着学者矜持和野心的男人判若两人。他的眼神狂热而空洞，嘴角带着一丝非人的、僵硬的微笑。他的金丝眼镜后面，那双眼睛的瞳孔，竟然呈现出一种类似数据流般的细微闪烁。

“林先生，”赫尔曼开口，声音平直，缺乏语调起伏，像是电子合成音，“或者说…‘废墟资本’的CEO。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张开双臂，指向周围疯狂而诡异的景象，以及中央那个搏动的肉瘤。

“欢迎来到…‘升华之地’。欢迎觐见…真正的未来——‘主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