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夜色渐深，月邻的小院却并未恢复往日的宁静。月宏那意味深长的警告和突如其来的气息紊乱，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暗涌。
“看来，我这‘爹’身上，秘密不少。”月邻把玩着那枚新得的玄隐戒，指尖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红瞳在烛光下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他闭关并非单纯的修炼，而是在压制什么。而且，他似乎……认得你？”他抬眼看向正在检查那块无名奇石的阿随。
阿随将石头在手中掂了掂，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菜市场挑萝卜，但眼神却专注。
“算不上认得，但他肯定察觉到了我不是普通护卫。”他将石头抛给月邻。
“至于这石头，确实是好东西，里面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的‘混沌源质’，虽然量少得可怜，但对你……嗯，对你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力量，似乎有安抚和滋养之效。难怪你和月舒都会有反应。”
月邻接过石头，那股温润感再次传来，体内那原本因拍卖会而有些躁动的未知力量果然平复了许多，甚至隐隐变得更加凝实。
“混沌源质？”他捕捉到这个新词。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混沌之力高度凝练后的精华，相对温和，也更易被引导吸收。不过，这东西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阿随走到窗边，望着主院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你父亲身上的侵蚀，月舒给你的《安魂秘录》，还有这块石头……线索都指向了混沌。月家，或者说你这一支血脉，恐怕和混沌有着极深的渊源。”
“渊源？”月邻皱眉，“是好是坏？”
“那就得查了。”阿随转身，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既然暂时走不了，不如就来玩个游戏——‘月家秘密探索之旅’？第一站，或许可以从你那位身世成谜的‘妹妹’开始。”
月邻明白他的意思。月舒是目前最明显的突破口。
次日，月邻便以关怀妹妹为由，带着阿随亲自探访月舒那偏僻破败的院子。
月舒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但仍然十分警惕，尤其是在看到阿随时，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月舒状似疑惑，垂着眼问到，依旧是那副怯懦样子，但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来看看你，以及，既然同为盟友，我们不妨把话说开。”月邻笑眯眯的，话语却意外的开门见山。
月舒绞着衣角的指尖微顿：“哥哥想说什么呢？”
月邻静静地看着她装，红色的眸光波澜不惊，口中的话毫不犹豫将她揭穿。
“你仍然还在听你体内的那缕力量的话，不是吗？”
月舒：“……”
少女再次抬起头，这次，目光中是与过往的怯懦温婉截然不同的凌厉。
“哥哥知道了？是阿随护卫告诉你的？”她的眼神扫过一旁的阿随，一触即离，仍然不敢多看。
她的反应也让月邻察觉了她‘面具’下稍微真实的一面，只是，那股对阿随的‘惧怕’，似乎并不全然是作假？
也就是说，阿随身上有某种连“混沌”都惧怕的气息吗？
月邻一边思虑着，一边开口：“与阿随无关，是你在拍卖会上的举动让我确信了这一点。”
月舒笑笑，语气竟然带了一丝从容：“哥哥果然冰雪聪明，但这又如何呢？你我不过是脆弱的同盟关系，各取所需。你特地来找我，不会是因为……”
“我与‘祂’之间的‘交易’，于你有用？”
月邻对她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性格并不十分意外，阿随之前本就说过，混沌能够侵蚀人的心智，月舒若表现的表里如一，那才是怪事。
“交易？”月邻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词，红瞳微眯，“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与虎谋皮，代价是什么？”
月舒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苍凉：
“代价？哥哥，当你一无所有，连活下去都成奢望时，还会在乎代价吗？‘祂’给了我力量，给了我窥见真相的可能，这就够了。”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语气飘忽，却十分坚定：
“不管是星辰之力、灵力，只要无法为我所用，那就全然没有意义。我仅仅是想要能够挺直腰板活下去，为此，我会利用我能够利用的一切。”
月邻：“……”
他能感受到这位少女与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坚韧求生欲和意志力，这让他心中有了算盘。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相信我们不会是敌人，对吗？”
月邻放缓了语气，摆出一丝温和安抚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月舒转过头，眸中平淡无波，直视着他，不置可否。
月邻与她对视片刻，了然起身，背对着月舒和阿随摆了摆手，脚步不停地向外走去。
“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舒妹妹好好休息。”
看了半天‘热闹’戏的阿随却像是接受到了某种信号一般，没有立刻跟上月邻。
他只是唇角微勾，指尖不留痕迹地凝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剑意，直入月舒眉心，随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月邻。
月舒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看着阿随背影的神色复杂难辨。
这些举动发生在瞬息之间，无人察觉。
……
回到小院，月邻举起手在阿随的面前晃了晃，示意他击掌：“嗯？”
阿随迅速会意，举起手和他击掌：“行啊少爷，打哑谜一流。”
月邻笑笑，语气带了丝莫名其妙的欣慰（？）。
“看来是让你失望了，我那妹妹，可不是你口中‘该死的鬼’。”
阿随浑不在意地：“倒是个聪明人，知道‘祂’在怕我，也知道只有通过利用我，才能达成目的。”
月邻：“她接受了？”
阿随：“这仅仅只是定金，接下来嘛……少爷，你懂得。”
月邻明白，调查还在继续。他心里开始整理方才所得的信息。
首先，月舒因为在府中备受欺凌，不得已接受了那缕混沌之力用以自保，但也置身于混沌的目光之下，身不由己，偶尔要为其做事。
她知道这样下去终究深陷泥沼、万劫不复，同时也敏锐的察觉体内的那缕‘混沌’惧怕阿随，所以先主动提出“同盟”，甚至不惜拿出《安魂秘录》，假意迷惑混沌，引起了我和阿随的注意。
然后又顺着混沌的指引参与拍卖，不断提示我和阿随她体内的力量和混沌有关，且暗暗威胁我们，若坐视不管，她就会成为我们计划中的阻碍。
最后便是方才，我与她在混沌的目光下打哑谜，初步达成协议。我助她平息甚至净化她体内的‘混沌’，若她活下来，至于我的条件嘛……
月邻眸中冷光乍现。
阿随的‘诱饵’（那道剑意）已经放出，无论后续我提出什么条件，看到一丝希望的月舒恐怕都不得不接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