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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墨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桃花眼眯了眯,忽然对着云凌薇叹道:“小凌薇,你看还是谢兄细心周到,知道给你添茶。师兄我躺在这儿口干舌燥半天了,也没人管管。”语气酸溜溜的,带着明显的戏谑。
云凌薇这才反应过来,看了谢景珩一眼,他依旧专注于书卷,耳根却似乎微微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淡红。她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奇异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却又快得抓不住。
“你自己没手吗?”云凌薇收回目光,淡淡地回敬了墨尘一句,顺手将旁边小几上另一杯未动过的茶水推到他面前。
墨尘接过杯子,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谢景珩一眼,不再多说。
谢景珩依旧低着头,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地域志中,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为她斟茶时,指尖那细微的颤抖,和此刻胸腔内那失序的心跳。
他做的这一切,并非想要换取什么,甚至不奢求她能察觉。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心,用这种沉默而细致的方式,一点点地、重新融入她的生活,弥补那错过的十几年光阴。
润物细无声。
有些关怀,无需言说,却已悄然浸润。而那份不自在,也在这无声的付出中,渐渐化为了更深沉的守护。
乌金石炭在铜盆中静静燃烧,驱散了秋雨的湿寒,也映照着书房内三人凝重的面色。墨尘带来的田庄异常收支,结合谢景珩提供的农事记录,已然拼凑出靖王府贪墨军饷、中饱私囊的清晰轮廓。然而,这仍属于“经济罪”,若要坐实其“通敌叛国”的重罪,甚至牵扯出更深层的阴谋,护国寺的慧明法师与那批流出的墨焰矿,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慧明这秃驴,滑不溜手,隆昌行一暴露,他就像地老鼠一样缩回洞里了。”墨尘斜倚在软榻上,背后的伤让他不能有大动作,语气却依旧带着惯常的讥诮,“我撒出去的‘小虫子’们(指他掌控的市井耳目)回报,京城内外,但凡能藏人的寺庙、道观,甚至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赌场、暗窑,都没嗅到他的味儿。”
云凌薇指尖点在地图上护国寺的位置,目光锐利:“他未必敢藏在这些常规之处。此人能与北狄暗桩联系,又能为靖王府处理如此隐秘的银钱往来,绝非普通僧人。其背后,或许另有倚仗。”
谢景珩沉吟片刻,开口道:“我翻阅了近些年与护国寺往来密切的香客名录,以及寺中田产、铺面的变更记录。发现一件蹊跷事,”他取出一份抄录的名单,“约莫五年前,慧明法师还只是寺中一个普通执事时,曾负责接待过一位江南来的富商,名为‘沈万’。此后不久,慧明便迅速晋升,开始掌管寺中部分产业。而这位‘沈万’,名下产业众多,其中……包括几家与西南墨焰矿产区有间接商贸往来的商号。”
“沈万……”云凌薇默念这个名字,“查到此人了?”
谢景珩摇头:“名下产业大多由代理人打理,行踪成谜。但根据其产业布局和资金流向判断,此人能量极大,绝非普通商贾。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看向云凌薇和墨尘,“有迹象表明,此人与宫中……某些内侍,有过接触。”
宫中!
这个词让书房内的空气瞬间一凝。若此事牵扯到宫闱深处,那便不再是简单的朝堂党争或边关贪墨了。
墨尘桃花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坐直了些,牵扯到伤口让他吸了口凉气,却掩不住兴奋:“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小凌薇,看来咱们钓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
云凌薇眸色深沉如夜。她想起那本交给皇帝的“影子”名册,陛下这些日子按兵不动,恐怕也是在暗中清理门户,权衡利弊。若慧明法师和这个“沈万”真的与宫中势力有染,那陛下的态度,将至关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