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闻人往事行旧路》

傅十七在傍晚时离开了住处,寻找贺魁想要倾诉一下这两天的郁闷。

师弟当归带着妹妹一整天都在方先生那边吃住了,而上官舒文最近忙碌,使用移魂术·分身乏术而无法与他闲谈。

他早上还和贺魁约定了拿抄本,现在早早过去说不定还能和贺魁说上两句。她和墨先生绝对是很好的倾诉对象——总给人安心的感觉。

他带着疑惑走出门,小心翼翼地走进贺魁道住处时,看见她正坐在一旁整理抄本。而贺榉正和墨先生对弈,整个院子除了棋子的下落声外,可是安静得很。

傅十七走到门口,敲了敲敞开的大门。

三人同时抬头看过来,贺魁率先出声:“十七?来拿抄本了是吗?”

傅十七走进来,他道:“是啊…另外就是我那边太安静了,想过来看看…”

贺魁道:“方家主最近都在带大小姐外出,另外当归和阿阮也跟在左右。十七竟然也会觉得寂寞吗?”

傅十七坐在一旁看她动作,他道:“肯定寂寞的,加上昨晚出去一趟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爹的事情。”

贺魁好奇就问了一嘴:“那你是遇到困难了?还是说还有红人映心坊无法解决的事情?”

傅十七别扭地说:“也…不是啦…呃,也对。就是关于我爹的去向,我一直在找就是了…”

贺魁问:“说说吧,昨晚去哪儿了?干了什么事情?”

贺榉看向他们,问起墨先生:“你不觉得有八卦吗?比如十七哥昨晚好像去了新地方!”

墨先生没有第一时间搭理他,反而是反将贺榉后才说话。“将军。当然,我也好奇。”

说着男人就和男孩儿一起起身把板凳挪到傅十七周边,开始询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傅十七想到过来也是倾诉,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便把自己昨晚雨夜赶赴红人映心坊并给朋友花不知帮工一夜的事情全盘托出。

傅十七顺道介绍了花不知这位朋友:“花兄曾是天上的姻缘仙人,因为被贬和钱囊见底才到红人映心坊继续姻缘操持的工务。反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贪财的姻缘仙人…”

墨先生思索:“其实怎么说那位姻缘仙人也不是很亏,在上面或许很闲,但是到了地上的确不会很闲了。”

“我和他有两面之缘,最后因为他能帮我找到义父的下落而成为朋友。”傅十七解释。

贺榉问:“那就是说,你一晚上坐在那里给他们解心结咯?难怪你今天看着特别累…”

傅十七扶额,他道:“是啊…特别累!我在那里坐了两个时辰,都觉得已经过去两天了!比我在杭州看诊还累啊!”

贺魁与墨先生同时问出:“两个时辰,感觉过了两天?”

贺魁与姑父面对面,尽管看不到他们的眼睛对视,但也清楚他们姑侄有别的心思在开始发芽。

贺榉忽然提了一嘴:“你们两个真的好奇葩,一块抹布和一条眼罩…明明看不到眼睛还要对视…”

墨先生一掌拍了他脑袋,他道:“闭嘴。”

贺魁问:“里面当真是红的妖艳…?”

傅十七点头,他回答:“确切。不过掌柜的倒是不允许我这个外来人碰售卖的镜子和红纱。”

贺魁继续问:“那花仙人有告诉你为什么吗?”

傅十七思索,他道:“哎…一晚没睡,还真有些记不起来了。好像就是不准碰…”

那晚花不知送他离开,确切说过原因,还是他亲自问起来的。只不过他真的忘记了而已。

贺魁重新把那只白色的小鬼怪拿出来,她道:“这个小家伙还记得吗?不久前公子又用「分身乏术」传音说这个小东西看到你昨晚好像很难过,看见你离开住处后便让我们在之后和你谈心,希望你开心一些。”

墨先生马上就说:“所以,你是遇到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情?你作为半妖子,确实有人的大部分感情,而不是一只没有太多情感的单纯妖怪。”

傅十七叹了口气,他道:“我昨晚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如今身处何处…不久前他出现在了羡津城,之后又去了北方…而母亲也确实是家中后院沉睡的那位。”

“我只是不理解,他当时为什么要抛弃我和母亲?我也不知道为何后续爹是怎么抱着情绪养我的。仅仅因为没有救活我的生母的愧疚吗?还是说…别的意思?”傅十七眼神透露失望。

墨先生问:“那为什么不去寻找一下呢?红人映心坊据家主所说,是一个解心结、排忧难、舒痛苦的地方。如果你有求于门主,说不定就可以进去了呢?”

贺榉问道:“话说,你应该知道里面有什么人吧?”

傅十七点点头,他道:“门主烟音夫人,坊主是花不知。不过门主夫人很少见外客…除非是什么大贵人值得她露面。”

贺魁与姑父对视,异口同声:“有点意思…”

傅十七看见他们两个同时站起来,便慌张起身。他问:“你们…干什么?”

贺魁道:“你说得太有吸引力了。”

傅十七问:“离开了这里,你们还会去哪儿?”

贺魁语气有些跳跃,道:“你见过雪天的凉州吗?它在河西走廊的东端。如果有机会再去一次,那么我们一定要到威武山上看血色梅花。嗯,很好看…”

看着她难得高兴的模样——叉着腰。贺榉也插嘴:“看吧,沾沾自喜。”

贺魁敲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至少我下山路上经过凉州,当时的确耽误了时间去萨哈连乌拉。因为我看到了威武山上有一大片梅树~并且在那后面还有一处高楼,我上去看了一眼,后面似乎还有城镇…不过那时候我没有保暖的衣服因此冷到我匆匆下山了。”

墨先生走到一旁倒茶,他道:“那里面的确有城镇,并且很漂亮。”

傅十七道:“所以呢?你们不会打算着去红人映心坊参观一下?但是依照你们现在的身份…呃?”

除了贺榉是个即将成年的小捣蛋鬼充满天真顽皮的气味外,另外两个大人浑身死气。

傅十七道:“墨先生过去作为商人有着不让人察觉的“面不改色”,我能相信先生有实力安静不闹事。但是你们…呃…”

贺魁不解:“我很闹腾吗?”

贺榉道:“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是个通缉犯了?好吧,你英年早逝还是个记性不好的年轻人。”

贺魁摸了摸头,她懊恼:“理解我一下吧,我仅仅只是——记性不好、情绪多变、稍微话痨、偶尔冷漠、不常吃饭、经常饿昏、夸赞生硬、阴阳怪气、动不动就打架的女孩而已。”

贺榉无语:“你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啊?我发现你总是这样。”

眼见贺魁又要揍自己,贺榉马上作出保护动作。而墨先生喝完茶走过来就按了按贺魁的脑袋,他无奈摇头。

“虽然贺魁总说自己将至中年,但事实上她的年纪一直都只有十八岁。因为活泼的性格比平常同年纪的孩子们来得晚,以至于她长大难得回家一趟,还没和父母撒娇就走了。因此现在才有了撒泼脾气机会~”墨先生解释。

贺榉不理解:“可我又不是出气筒!为什么你们都要打我?”

墨先生无奈:“我不完全理解姐姐和弟弟的感情,但是我的爱人告诉我——弟弟总会让自己升起无名火,不管怎么样都想打一下出出气。”

贺榉无语:“哈…原来如此吗?”

墨先生点头,他道:“不过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至少在他们长大之后我们的话题才多了起来。其余时候我都忙着公务和接替父亲的责任照顾他们而顾不暇接。”

傅十七疑惑:“你们都是这样,说着说着就把正事忘掉的吗?”

墨先生淡定回答:“并不。只是今天天气太好了,忍不住说一下。”

傅十七道:“好吧。”

墨先生道:“其实我一直想说了,你真的不是于景天的亲生儿子吗?你和他真的太像了。”

傅十七指着自己,反问:“我真的很像吗?”

墨先生点头,他道:“我年轻时与于景天相识在杭州,他那会儿也这么年轻。你现在的模样和他那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记得我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喜欢的姑娘一起呢。”

傅十七听到了一些想听的话,问:“您知道我爹和他心爱之人的故事?那为什么刚刚不说给我听?”

墨先生说道:“我认为忽然说出他人私事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傅十七拉着他坐下,他道:“请您告诉我吧!我很想了解他的过去!”

墨先生叹气,说道:“行。”

于景天的过往,墨先生并不算特别了解。但绝对知道很多,并且于景天也对这位朋友格外倾心。

墨先生说道:“他年轻时参与过一次围剿行动,但是并没有多成功。后来息影江湖之后便从师卜庄卜珞师为徒弟,直到十几年之后出师了,才到杭州投靠师兄。”

那时候的于景天尽管已经对围剿脱险失败甚至差点丧命一事已经闭口不谈,但是他和我说过:那是他最难放下的痛。

那次围剿并没有人指责他的失误,反而得知他下落不明时,江湖上的部分高手们还是很希望这位年少天才的大侠活着。

傅十七惊讶:“大侠?!”

墨先生点头,他道:“他是不是有一把红色剑鞘的剑放在家里?”

傅十七点头。

墨先生解释:“那把红枫霜雪剑,是裂刀客赠予爱子的宝物。剑下亡魂诸多,并且多次截杀贼人。在江湖上留下不少佳话~”

墨先生忽然调侃起来:“他养育你和你的兄弟姊妹们的时候,是不是很有耐心、很温柔和很包容?”

傅十七继续点头,他已经着迷了。

墨先生笑道:“但是他过去可不是这样的呢。年轻时他还有一位过命的至交好友,他说那位朋友叫做杜爻。年轻时一起闯荡,也趁着年轻轻狂爱惹事的时候天天招惹其他大侠和前辈。据他当时所说,就是一条狗路过他们面前吼一句,他于景天都得和狗吵那么半个时辰。”

但,就是这么一位活泼的大侠,最后选择了息影。到底是归于不想乱糟糟地过日子,还是觉得与朋友分道扬镳的不快,这些他并没有告诉墨先生。

那时的于景天只是抱着一岁大的义子与难得愿意听还对自己的往事守口如瓶的朋友述说过去的美好。

“他后来那么安静,不只是因为息影褪去了稚气。更多的,是他做了一件他终身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墨先生说道。

傅十七小心翼翼问:“是因为…和爱妻走丢了是吗?”

墨先生点头,他道:“我再次去看他的时候,他依旧是把愁绪挂在脸上。他说,自己因为一些利己的消息而把爱人放在了外面等自己…结果不知一等就是将近半个时辰。等他出宗室府时,逃亡流民的人潮已经把她带走了。而现在你多大,他的爱人就失踪了多少年。”

那时候,傅十七刚被托付给于景天。墨先生也才刚有了一个孩子。

墨先生道:“我见过他的夫人,是位很温柔的人。对谁都很好很好,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据说他们能成为夫妇,多是因为家弟与于景天曾经认识,慢慢的由家弟牵线搭桥走到了一起。”

傅十七急迫询问:“夫人叫什么?”

墨先生回答:“夫人姓傅,名如恬。傅夫人还有一个不怎么提及外号,那就是“酥饼西施”。主要是她做的酥饼很好吃又便宜,另外才是长得美丽。我吃过,确实很好吃。”

傅十七继续问:“那夫人的弟弟叫什么呢?多说点!多说点!”

墨先生看他猴急,便马上停嘴不说:“先等等,让我喝杯茶润润喉再说。”

戛然而止的精彩故事让三个听故事的人感到十分扫兴,异口同声兼不满地“啧”了一声。

墨先生特别喜欢逗小孩,他充耳不闻只是笑着喝茶。

墨先生喝完茶继续说:“傅夫人的弟弟,我记得是叫傅容声,他也是一位商人。我没有见过他,但是听于景天说过:傅容声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大两岁的姐姐逃出家,并在同年姐姐跟着一个婆婆学做酥饼。说是姐姐靠着卖饼供支撑姐弟两的生活。”

傅如恬为了弟弟早年卖饼,后来想到光靠卖饼是不够的。因此她一般在中午歇业时,在马场里帮东家照顾马匹。并且东家也是个心地好的人,知道她不容易。承诺每天日结工钱,偶尔节日赠予一些吃食。但是想到小平民的自尊心,往往都说是剩下的。

弟弟说过的,姐姐都会细心记下来;弟弟要做的,姐姐都会支持和鼓励他做;弟弟想要的,姐姐都会攒钱买下来赠予。

正因为这些付出,她唯一的弟弟又很争气听话。不仅有学识,还是个有本事的商人。

他成名后,便是给姐姐起了个名字。

他五岁的时候母亲病死了,生他时染的病。那只重视儿子的丈夫假惺惺说借钱治病,事实上背地里已经打好算盘——他等着发妻死后卖给别人配阴婚和长女卖到贵家当仆,后续自己拿着钱带着儿子再娶一个好看的。

女儿没有名字,也总是被丈夫打骂。唯一爱她的母亲和弟弟总会在她沉默时悄悄把一颗糖喂给她吃。

父母都是识字的人,奈何人心多变。不变的只有纯洁的母亲,她总会抱着女儿在院子里安抚和唱歌。

一遍一遍地叫她小恬,希望她的未来会和爱吃的蜜糖一样甜蜜,期盼她成长后十分甜美。

而被父亲限制接触母亲的儿子十分羡慕姐姐,也十分渴望母亲的安慰。他也想有一首属于自己的童谣。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只要自己提出跟母亲和姐姐有关的要求时,不仅不会得到答案,反而会害他们受到伤害。从此,弟弟不再提出请求,总是逃避话题。

等到母亲离世,姐姐再次受伤。她忍无可忍,带着祖母赠予自己的玉佩和母亲留下的弟弟逃走了。

尽管弟弟不会受到伤害,但那只是一种侥幸。她知道抛弃是什么滋味,也知道弟弟除了自己就没有人会真心爱着他。因此她带上了弟弟,背着他跑。唱着属于他的童谣安慰他,并告诉他,往后有姐姐在,你不用怕。

他是个爱哭的小孩,他害怕父亲和害怕反抗。但是那天,他却要求自己跑步,他还跟着姐姐学唱歌。他第一次没有在恐惧中落泪,而是在姐弟两被收留后第一次学会帮别人抹眼泪。

傅如恬,便是弟弟傅容声起的。姐姐继承母亲所说的甜美与甜蜜,弟弟也希望她如心如意。而所谓的希望你像什么什么的…傅容声却是抛弃了这种说辞。他更倾向直接改变而不是希望改变。

所以他就成为了那个“直接”。因为他知道,多年前只有姐姐的自己,如今姐姐也只有自己。

他也明白姐姐的付出已经胜过母亲,但是回想起来这些辛酸时,并不是惊觉她们的不容易。更多的,是才十几岁的姐姐已经像母亲那样照顾自己。明明也才十几岁,却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墨先生将这些尽数说出来给傅十七听。他继续说:“这些都是于景天告诉我的,如今他的夫人下落不明,他自己又不见了。多半仍是去寻找了吧。”

傅十七有些感动,他道:“好感人的事迹…”

墨先生点头,他道:“是啊,但是我们只觉得感动,但是他们却是绝望和痛苦。尽管感同身受,可是其中的真实却无法感受。”

“其实,我也在疑惑…于景天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息影?我不相信他口中的说辞。我更相信是他经历了什么才不得不离开…但是后来却又心甘情愿地放下了。”墨先生说道。

为了一个女人吗?为了这一个生在痛苦之花上的坚强女人吗?不可能的吧。他那么狂傲不羁的人,怎么可能呢?

傅十七也跟着想,他问:“是啊,为什么呢?难道还有别的原因?是过去没了结的仇和恨吗?那现在离开又是为什么?”

墨先生叹气,他道:“但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会为了这个女人守墓守到死。毕竟冰川恨热火,可是耐不住有些冰会好奇温暖。而他就是那块心灰意冷后结成冰,最后被这团小小的篝火慢慢温暖、融化。爱上她绝对不止一个爱字,更多的肯定是其中的精神上的安抚。”

“他这样一位刀尖舔血的大侠,从来都是风尘仆仆、粗粗糙糙的。唯独遇到她时,却停下脚步打理自己。看来他地离开能因为夫人,我也是很肯定的。”墨先生说道。

傅十七沉默,他道:“我从未见证这些,源是觉得自己不够格。结果…原来是太沉重了吗?”

他想过很多自己只是义子的身份,不配了解。但是他还是看低自己了。因为义父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外来的小孩,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吃饱三餐、午休有没有睡够、弟弟妹妹会不会太调皮?

可是傅十七也有些埋怨。他明明在各处,留下的东西都是明里暗里抛弃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呢?

弟弟妹妹怎么办?药庐怎么办?他怎么办?

他拿出那张纸,说道:“花不知说,他并没有去海府,而是径直离开了余杭。他把我们三个卖给了梅姨和师叔,带着钱离开了。”

“我还是会在杭州等他回来,只是一辈子给师叔当小伙计而已。我是妖怪,我长寿我可以做,我也等得起。我要报恩,至少他养大了我。”

那晚过去,贺魁便和墨先生决定去红人映心坊寻找为他解忧的方法。

于景天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过目不忘就算了,还让人放不下。简直就是芳心纵火犯。

傅十七在墨先生的房里睡下,贺魁则是和姑父坐在客堂聊天。

墨先生感叹:“不愧是他,三代人里唯一在爱中长大的于景天,确切给人很多难忘的印象。我想想…明天给那孩子讲老于哪一段故事。”

贺魁无奈:“您还真是喜欢讲故事的。”

墨先生笑道:“小孩子喜欢听嘛,我也当过父亲,最知道小孩子撒娇的心思了。虽然瑞秋过去多病,可是平常撒起娇来还是很可爱的。”

求爹爹陪陪自己、求阿娘抱抱、求亲亲和讲故事,这些小小的要求对于大人来说都很简单或者多余。

可是小孩子就是单纯,就是觉得这些所谓简单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因为大人忙,小孩不懂忙。所以他们会觉得你在他平常看不见你的时间里出现了,就会觉得是个奇迹。就会想挽留你,让你陪陪他们。所以我觉得十七现在这样也只是思念和纠结,这样的心理可不好啊,容易走上歪道的。”墨先生整理着手里的东西,说道。

贺魁看着那些纸张,用左手掌撑住下巴。道:“还得是您啊,有耐心不说。还挺在乎小孩子是话哎…”

墨先生笑了笑:“因为我没有被真正疼爱和注视过,所以我知道不被疼爱的感受是什么样。尽可能避免这些伤痛,其次就是给予更多的爱。而像于景天这样在爱中成长的,他能做到对谁都很好。两者不同,但是实现的确实一模一样。这样就足够了。”

墨先生也曾是孤儿,依靠二叔和祖父才长大成人,之后才有了生前的那番成就。

他懂一个孤儿寄人篱下的感受,但是他也明白十七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孤儿的。那种落差十分痛心,尽管爱他的家人不说区别,可他还是会悄悄了解区别在哪里?

最后慢慢在一次次比较中击溃了自己。

“贺魁,其实你也的懂的吧?因为你是父母健在,却像个孤儿一样。”墨先生说道。

贺魁点点头,她道:“是啊,因为有人不在乎和无法管。而我也和他一样不在乎,反正都回不去了。”

这一醒就是到了清晨,墨先生在早膳之后继续说故事。

关于于景天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并服从谁,其实傅十七已经见过了。

墨先生喝着茶,说道:“他隶属于胤春堂这位大王手下,毕竟妖怪们都听这位大王的话。其次也是他亲自告诉我的。”

墨先生随即回忆:“所以那天我听到十七提及胤春堂时,就想到了老于说过的那位大王。而胤春堂间接让你寻找良人,其实也只是想间接暗示这个良人是贺魁,同时让贺魁帮你寻找真相和揭秘。”

贺魁无语:“凭什么?”

墨先生也不理解,他道:“的确,我也不理解。但是思考了一晚上…想到了一点很有意思的可能性。”

傅十七问:“是什么?”

墨先生分析:“贺魁跟每一位妖怪的委托内容的人都不熟,但是贺魁身边的长辈们却和他们多少有些来往甚至关系密切。也因为贺魁的出现,让本来没有了联系的人重新有了后续和来往。所以,贺魁就好像每一个的中枢或者驿站,帮助他们重新恢复来往,让故事慢慢有了完整内容。”

“她可以不是主角,但是她必须要出现。作为符号的存在,让每一个故事能继续读。也因为她的帮助才有了后来的故事,而那些看似委托和恰好的见义勇为,便是她的未来。贺魁可能在走着某位前者未尽的道路…”墨先生说道。

傅十七还是不理解,她问:“如果她不是救世主,那她的意义呢?”

墨先生继续解释:“可是谁说引荐救世主的人就不是主角了?救世主也可以是一个配角的呀。贺魁或许不是最厉害和唯一的救世之人,但是她绝对是其中引荐救世之人的人。她就是引鱼上钩的鱼饵——帮助别人获得成功的引渡者。”

贺魁一针见血:“好处不多屁事一堆,把自己卖了还给别人数钱。这不是强迫我吗?凭什么?”

墨先生叹气:“姑父也不懂啊,明明毫无瓜葛为何偏偏是你?命运吗?我不理解。”

贺魁不满:“那给我下降头的这个人到底跟我什么仇啊!再说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有缺陷的孩子了。那岂不是他在我还在我娘肚子里时就给我下降头了?这都是什么人啊!老天这都不收吗?就离谱。”

墨先生无奈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我岳父曾经说过,贺魁的命格并不是那么好。这些都是随了母亲的,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所象。那时候她还小,我们大人就只当老头子是饭桌上瞎说话,听听就好了。没想到还真被他说对了…”

“你祖父是个很有手段的人,甚至有谋划全局的能力。暗中执行一些看似天定,实则人为的事件。过去我就是跟着他学习,做了不少见血的事情。但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再次杀人,但是我能肯定我就是他重新杀人开的第一刀与第一滴血…”墨先生说完,喝了口茶。

贺魁问:“为什么?因为你们的往事吗?”

墨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尽管他们不说我都知道的——我父亲、母亲、岳父乃至妻子,都不喜欢我。一是我让闵琳受委屈,二是我的身份存疑,三是我的作为过于高调等原因。虽然日常看上去很喜欢,其实都是些客套话。岳父可能是后来恨我的,但是妻子绝对是一直都在恨我的。但是还好,我死了。”

“我想,她那么清醒的人至少会在道德上怀念我一下。其余的随便吧,反正也死无全尸了。”墨先生安静喝茶。

傅十七和贺魁面露难色,贺魁就问:“那我岂不是…人为而死?不对,应该是被人做局了…”

墨先生点点头,他道:“你倒是真的被做局了,我就不是~我是反谋了我岳父~他想我死在外边,但是没想到我回来了,还故意被他们抓走了。”

沾沾自喜的墨先生在傅十七眼里,他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阴沉。而贺魁却是真的低落。

墨先生调侃:“于景天的好大儿,想不想去看看心里的世界?今晚,咱去红人映心坊看看?”

傅十七惊愕:“你们,真的要去吗?”

墨先生反问:“为什么不去?你已经和我们一样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现在可没人会管他,怎么闹都不会被爹抓住训斥和关在家里帮师兄写一天的方子。只要把弟弟妹妹安顿好了,自己就算是闯荡也好歹安心一点。自己会加入他们吧?最后跟他们一样像死掉的孤魂野鬼一样、和眼前这两个死了还穿着活人衣服的家伙一样、和自己内心的万千侠客一样——选择了自己最向往的自由。他想到了,自己往后也会和于对叶一样有一个一起出去惹是生非的好伙伴。或者像贺魁那样随路欣赏美景、行侠仗义、为人解答、解忧世人。

拿着属于自己的剑,在最年轻的时候出去匡扶天下,劫富济贫救助更多的人。于是,他看墨先生的眼神都带着光——请务必让我也一起吧!

第九章《闻人往事行旧路》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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