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五月炎季两团聚》
“哈萨连乌拉,紫金贵人现;欠天爱贪生,替天行道者。”
「你闻人氏欠的,是否够数还我?妄图想要把自己编造为「紫金太岁」?你们也是过于自信。而你们想要的下场无非就是死得其所。」
「替天行道本意不错,可你们做的到底是替天。想要再现十万人的血肉孕育太岁,那也要看看你的实力为何…」
夜晚,不速之客地到来。对应万家灯火时十分不合。
而两个时辰前,傅十七和梁平生忙碌最后几个菜。
舒文走到客堂查看,他赞许着:“哇,梁先生真是煮的一手好菜啊!”
梁平生乐呵呵:“哎,可不都是我的功劳。还有我的师侄十七儿呢!”
舒文有些疑惑:“十七儿?”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傅十七。继续问:“傅十七除了学医学武,竟然还很会做菜?”
李龙葵端来五碗饭放在桌上,夸着傅十七:“师兄在厨堂做饭的模样好像大厨呢!”
当归端着一条鱼出来,而傅十七也一边解开围裙一边说话:“做好菜了就吃啊,干什么等?等下冷了怎么办?!”
进膳间,堂主接待了一位客人。舒文听闻便有些坐立不安…
梁平生问:“舒文大人,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舒文摇头,夹菜进食:“没有,只是方才听说堂主接待了客人。我想着我要不要过去一趟?”
梁平生看到了门口的侍从,他道:“这么早就来了吗?真是没点声音啊…”
傅十七给舒文以外的三人盛了汤,自己便是最后第四个。他说道:“考虑到先生的不便,也就不为先生盛汤了。”
舒文点头,他回答:“没事,小饮半碗还是可以的。”
进膳过半时,梁平生忽然聊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事情。尽管他也没多老,可还是忍不住提起来了。
梁平生一边喝汤一边说:“其实我很早就在萨哈连乌拉陪着家主闻人源牡…而在那之前,师兄一直都带着我。后来我十二岁时师兄为了找妻儿毅然决然回到了杭州,但是最终结果便是——一夜白头、感知尽去、人财两空。”
傅十七问:“师叔,我之前在家里看到了父亲有去往上官府的记录,那是为什么?”
梁平生叹了口气回答:“就是这样啊…上官府有「移魂」秘术。师兄求上官府赐予秘术辅佐寻找妻儿,但是奈何时限一个月!在那一个月前后,师兄不论找不找得到人都必须回上官府复命去除「移魂术」,奈何师兄没有回去…索性让自己忘记了。”
梁平生看着碗里的鱼汤,无奈:“师兄后来抱养了十七儿是在他一夜白发之后第二个清晨。他去西湖苏堤散心,偶遇到了一个刚生产没多久的女流民抱着自己的儿子蹲在苏堤中央…”
“师兄看见了便想着让人到自己的药庐了休息会儿吧…结果刚被女人托付儿子、交付姓氏,女人就死在师兄怀里了。”梁平生抹了一把泪。
李龙葵拿来手帕,她道:“爹爹别难过…”
梁平生哽咽着:“我当时才十二岁…不时还需来杭州找师兄接济。我看见那个小婴儿还以为找到了,结果是别人的遗孤。但是师兄还是当做亲子照顾,每天不离身的看护…把一切做到最好最好~只是后来发现十七也是一只小妖怪哎…”
舒文问:“那到底是怎么发现十七是妖怪的?”
梁平生听完愣住,随后激动回答:“十七两岁的时候自己从楼上滚下来,后面师兄发现他脸上一条条绿色痕迹。后背的花纹竟然长出藤蔓和景天花…那时候师兄给十七注入法力才发现这孩子是只妖怪…呜呜…但是他从楼上滚下来给我们吓个半死…”
傅十七尴尬:“好了师叔…父亲和我说过,那是还好我是妖怪,没事的…”
梁平生反驳:“但是我们不知道啊!”
傅十七无奈:“哈哈~我小时候的事情真有意思呢~”
李龙葵道:“师兄是妖怪?那不会被人猎吗?”
傅十七解释:“但是我的师父名声比较大,加上我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所以不仅大家喜欢我,我也喜欢街坊们。”
梁平生点头认可:“那倒是。再大点就被送去学武,学成回来跟个炭包子一样黑!不过这么多年了你的肤色还是这样啊…你小时候可白净了!”
傅十七尴尬挠头:“也没有很黑啦…”
饭后,十七和当归去洗碗。而舒文和梁平生谈论药材制作,期间李龙葵为舒文编辫子。
等到后续小卒子赶过来找舒文时,其余人看见小卒子浑身血迹站在门口哽咽颤抖。
“大…大人!不好了,堂主…堂主遇刺!明月哥还没回来,您快去帮忙!”小卒子摔倒在地上,抬起头对舒文说话。
舒文马上站起来,严肃地问:“遇刺?!”
小卒子被当归和李龙葵扶起来,他继续说:“那位客人忽然对堂主拔剑…还说什么奇怪的话!现在他们在祠堂里打起来了!先生快去…”
梁平生拉着傅十七问:“十七略懂武艺。可以带上?”
舒文看向傅十七,十七说道:“带路吧。”
路上,舒文有些焦躁不安:“在祠堂打起来…到底是什么客人…竟然会在祠堂打起来?说起来…蜻蜓女还没回来吧…”
傅十七听风辩位,他道:“慢着,有东西。”
他伸手拦住舒文继续前进。用法术捏出一朵景天花,随手扔向前路。
两面墙院间的大道上马上出现红色的丝线把景天花撕裂。而一朵景天花也因为受刺分裂多朵,最后把整条路给探了个干干净净。
傅十七道:“这是妖怪设下的阵法,不过也不是那么难。”
他飞身跳上左侧墙院,听风辩位找到了隐藏隐秘的一只红蜻蜓,再点穴击碎。
十七跳下大道,告诉舒文已经破阵。可以继续通行。期间十七也把景天花散播在必经之路上,让其慢慢探测前路的危险。
直至抵达祠堂,傅十七已经先后破了来客的三处红线阵,点穴定住几十位受控的闻人府家仆。
推开祠堂的大门,傅十七收起自己的妖纹跟着舒文进去。
但是刚走入第二扇门,舒文就发现自己一只脚泡在了水里。
舒文疑惑:“水…?怎么淹上来了?”
傅十七从后面走过来,他问:“不过去吗?”
舒文忽然觉得恶心,他捂住嘴回答:“当…当然要过去…不过我现在有点晕。麻烦你到时候扶一下我了。”
傅十七弯腰看向舒文,问:“你是不是晕水?要不我背你过去?”
舒文点头同意,傅十七也马上蹲下让舒文趴上自己的背。背着舒文走过祠堂第三道门时,舒文也在看最里面的情况。
“堂主才十几岁,如果对方是什么江湖高手…可能比较棘手…”舒文焦急说道。
傅十七也加快脚步,即将靠近第四道门时就已经听到了声音。并且还有男人的声音。
闻人重瞳拿着闻人剑与来客对峙,舒文看见对方便脱口而出:“堂主!那是太岁!”
闻人重瞳回应:“舒文助我!”
傅十七感叹:“哇!太岁?那不就是大师伯吗?”
舒文一伸手扯住傅十七的头发,着急道:“别感慨了,堂主有危险!先助堂主脱难!”
傅十七听言马上幻化妖身,而舒文在一旁使用移魂术打算唤傀儡缠住太岁。
傅十七的藤蔓缠住太岁时,对方一把火便烧了一大部分。而对应的便是十七的部分头发。
闻人重瞳被十七的藤蔓干扰,分神时被太岁一剑划过。也好在反应迅速弓腰躲过只擦伤了脸。
闻人重瞳大声说道:“新来的!这里不只有太岁!还有一些他留下来的妖法在这里!快去破阵!”
舒文思索:“红蜻蜓…是不是令方华!”
闻人重瞳回答:“非也!”
傅十七再度唤藤蔓缠住了太岁的腰,闻人重瞳见此马上逃开脱身。而傅十七也趁机用藤蔓刺过太岁的腹部,并且有些尴尬地喃喃自语:“我这样…会不会被师祖骂啊…”
太岁重伤推开,他质问傅十七:“你小子…是于对叶家的吧?”
傅十七收起藤蔓,他十指翠绿,还有几朵小花长着。他回答:“我是…我是!我是于景天的义子,我叫傅十七!”
太岁收起剑,骂道:“臭小子,你会后悔帮她的!”
傅十七反驳:“身为医士,我等在伤者面前不论是非对错!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说对错!”
太岁捂住腹部,他道:“你还是多练练精进一下武艺吧,多跟于对叶学学!”
舒文扶着闻人重瞳,他道:“舒文已分身乏术破阵…堂主放心。”
傅十七挡在舒文和闻人重瞳面前,他道:“大师伯要杀要剐可以从十七下手。毕竟我听父亲说过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您不满父亲与人类相恋从此接受凡间生活,是因为人的成见随时会杀死父亲。但是父亲认为,因为成见过深无人愿意走出这一步,那他就当这第一人!你们都没有错,也不该因为这点变成仇人!”
太岁重新站起来,他道:“你倒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傅十七回答:“年轻就是要这样。不趁时间早多闯荡,怎么知道前人辛苦?怎么知道幸福多么难得?”
太岁拔剑与傅十七相对,傅十七则尴尬问舒文:“他有武器哎!给我也整一把啊!”
闻人重瞳把自己的另一把佩剑扔给了傅十七。太岁也在十七握住剑后毫不犹豫向他刺来。
傅十七发现是太岁招来的红蜻蜓,也布下了不少夺命般锋利的丝线。
太岁道:“小妖怪,你这么听你爹的话。难道你爹没有告诉过你,你们妖怪最致命的一点是什么吗?”
太岁与十七两剑相抵,正在比谁吃力倒下。而傅十七看见太岁的左手变出一支血针时,马上想到退开。
也好在太岁再怎么快,也不及十七被舒文分身乏术带走的快。
傅十七有些后怕,心里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返祖…他想让我失控然后杀死这里的人…”
太岁耻笑:“一个愚昧的好人、一个自我矛盾的罪徒、一个自以为是的罪童。十七,继续下去你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傅十七看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敌意,他试探性问:“您…不打算继续了?呐!你自己都放下武器了,可不能再拿起来了啊!”
太岁收起剑,他道:“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也难怪没人猎了你…哼。”
傅十七道:“我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干嘛猎我!”
太岁转头看向闻人重瞳,他道:“老夫实力不济同宗小辈,今日且放过你。而你想要替家族赎罪,那可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闻人重瞳道:“…哼,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太岁无语:“你们多少是太年轻了是吗?”
傅十七扔下剑,他道:“所以你们为什么打架?”
太岁回答:“哼,她想要长生。便研究了冠云寺的共生之术,如今又引我出山,只为得到赤团龙爪花的方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那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闻人重瞳道:“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太岁愤怒:“不得已而为之?!方法总比困难多,何来不得已而为之?用死人做铺垫,走出一条自诩光明的血路阳关道…这种事在五十年前就错了…!”
傅十七忽然走到太岁身边告状:“大师伯,就是那个小白脸拿您的针刺我,害我疼了好几天。我弟弟妹妹们难过死了,我爹都操心了不久…”
太岁道:“混账东西,变脸挺快啊?要报复的事你找你爹,别找老夫!”
舒文骂道:“你这个反骨仔!”
闻人重瞳道:“…我只想减轻罪数!有些不该是闻人氏的错!难道我就必须为此忍气吞声承受吗?我不服!”
傅十七问:“闻人堂主。我想问你一件事,请您如实回答我。”
闻人重瞳抬头,傅十七已经走回中间。他站在闻人重瞳面前质问:“我妹妹平岁的返祖是否是你们拿来做实验?是谁提出来的?最后,平岁会怎么样?”
闻人重瞳道:“的确是治病…她不会有事,只会激发她的天性而已。如果你想接她回家…我可以让人逼海不屈签了休书。”
傅十七笑了笑,他道:“我信您一次。那么大师伯…哎?人呢?”
舒文道:“他走了…”
闻人重瞳长舒一口气:“虽然他不会要我的命,但多数会阻止我…”
舒文道:“傅十七,先同我扶堂主去梁师傅那里…”
闻人重瞳摆摆手,她道:“我没什么事,不过舒文你等下可得闭上眼睛啊。水牢倒灌,等下可别恐水啊…”
舒文打开门,马上犯恶心,很快僵硬身体倒在一旁吐了水。
傅十七问闻人重瞳:“他这是什么原因啊?”
闻人重瞳道:“舒文患恐水症,据说是小时候的阴影所致。后来几次想要克服…但都失败了。”
闻人重瞳走过去帮舒文顺背,她道:“因为是阴影所致,舒文看见大面积的水池、湖泊还有江河都会恐惧。不过不喝水是他的坏毛病,需要改改就是了~”
傅十七最后背着舒文空出一只手扶着闻人重瞳回到了药庐里。
梁平生与其他学徒为闻人重瞳检查身体上的伤口,而舒文则是躺在一旁喝水。
梁平生为闻人重瞳包扎好伤口,随即就找傅十七检查身体。
“十七,把衣服脱了。”梁平生说道。
傅十七遮掩身体,他道:“我没事的师叔!我是妖怪!这些小伤口对我多大毛病!我等下运功它就会好了。”
最后傅十七被赶去洗浴,舒文则是在缓过来后坐在一旁任由李龙葵对自己的头发下手。
傅十七洗干净身体走出来,他问:“师叔,您这里的浴房好大啊!我都可以躺平在里面泡澡了哎。”
李龙葵笑道:“师兄怎么光着膀子呀!哈哈~”
傅十七披着湿发转过来,他道:“师兄热呀。但是龙葵不好意思的话,师兄会穿上衣服的。”
穿上衣裳的傅十七被师叔用浴巾盖了一头。他的头发披到了后背,因此当归过来帮师兄擦头发。
梁平生从前台拿来一封信交给傅十七。而舒文看着傅十七坐在自己对面的靠椅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查看信件。
梁平生道:“你爹急信,问你过得如何?”
傅十七笑道:“还好啦~”
舒文看着这个年轻人脑袋盖着毛巾,马不停蹄地写回信。
李龙葵问舒文:“大人,您怎么一直盯着师兄看?难道您也觉得我师兄帅呀!”
舒文点头。
方才发现傅十七整个后背都是景天花的图案时,舒文竟然觉得和这个人不太符合?
“一个医士…满背花纹…?好奇怪啊…”舒文有力无气地说着。
他偏头倒在一旁,李龙葵见他这样应该是犯困了,便帮舒文掖好被子。而傅十七听到声音看过来——看见舒文像软趴趴的面团一样瘫在小床上睡觉。只是笑笑。
日后堂主除了不时来拜访梁平生感谢傅十七,其余的便是傅十七同师叔交流学习。例如跟着师叔学到了不少礼仪,而他在家可都是大大咧咧的呢。
那日午后,梁平生告诉傅十七:“其实你还是很有礼貌的,但是礼数却是差点意思。”
梁平生继续解释:“师兄教了你最基本的礼教,例如称呼人做的可好。唯独行为上十七你可得改改自己的腿随时变成麻花的坏习惯啊…”
傅十七马上把搭在右腿上的左腿放下了。他惭愧:“好的,我会改了。”
梁平生一边笑一边回答:“翘腿、抖腿等这些都不可以出现在会客和会诊面前。我也发现了你吃膳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大声进食…这样不好听也不礼貌。”
傅十七更羞愧,他马上用笔记录师叔对自己的批评。毕竟在家父亲很少说自己,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了。
梁平生继续说:“另外就是着装整洁、仪容仪表。你虽然过去习武,不是很在乎着装的华丽,但也要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让自己看上去要顺眼一点!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领子没翻好一高一低、头发不束好乱糟糟的、腰带不绑好一长一短、衣摆没整理好,甚至有一半塞在了裤头里。”
傅十七马上重新整理自己。把领子翻整齐、衣服扯出来、腰带重新绑好,头发则是散下来绑起低尾模样。
梁平生勉强点头,又批评:“还有,虽然你不是出于揩油的心理,但是也要有一定的距离感。闻人府府上很多丫鬟和姐姐,你要知道分寸。”
“对姑娘握手不能像对男人一样握个全掌,应是半掌即可。也不可触碰女子的臂膀和腰身!这样非常不礼貌!另外也不准对女孩子出现拉扯手臂和忽然的靠近,这样就是骚扰!”梁平生很严肃。
傅十七想到了自己过去在杭州就是做过这种事情,虽然是日常聊天会出现肢体接触,但是师叔这么一说——自己真的好像很没分寸啊!
梁平生道:“总之对女孩子你得给我有点距离感,不然就是勾引人家了啊。”
傅十七惊讶:“可是师叔…勾引真的是这样用的吗?”
梁平生反问:“你不做这些让她倾心的动作,人家姑娘会看见你吗?虽然师叔这样说话有点过,但这是必须要知道的点子。毕竟不论是谁,在外边都有可能被人看上…”
傅十七问:“那就是说你被姑娘追求了?”
一顿沉默。
傅十再次惊讶:“真的?”
梁平生否认:“怎么可能?师叔已经三十多岁了,可没有什么情缘可谈咧。”
傅十七翻出本子里的其中一页,他问:“您不说情缘我都忘了,杭州的梅姨在我来之前还问我师叔成亲了没哎。”
梁平生马上看向傅十七手里的物什,他问:“那是梅婧姐姐给你的?”
傅十七点头答应:“是啊。是梅婧姨给的…”但是顿感不对,反问:“姐姐?您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梅婧姨了?”
梁平生伸手去抓那个物什,但是傅十七故意把手臂抬高不准师叔拿。他追问:“您先告诉我,您干什么这么着急吧?不好奇为什么梅姨问这个是为什么吗?”
梁平生只好安分坐下,他问:“为什么?”
傅十七道:“梅姨一直等您。她前两年跟着我和爹一起搬到了杭州,一直问我爹,您到底什么时候再来杭州?她想跟您到北方。”
梁平生愣住,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去杭州了…
“十年…应该有十年了吧?”梁平生呢喃。
傅十七否认:“已经十一年了,师叔。”
梁平生怯生生问:“那她…还好吧?我记忆里她挺好看的,人也好…很会做生意。但是…总会有人喜欢她的吧?为什么要跟我呢?”
傅十七看他有些心虚,也不想继续玩谜语,便把物什交给了师叔。解答了这个疑惑。
“她在杭州确实很好,也有人追求过她。但是梅姨总说自己在等您。一开始说攒够钱就到北方找您,后面越等越久被人说没人要、您已经忘记她时,梅姨也有些不自信了。最后连说辞也变得平淡…”
“她说,攒够钱就到北方看看您。我来找您时,她把东西给了我。如果您真的成亲了,她也不会有多少期望等下去了。”
傅十七说完,梁平生也拆开了物什查看里面的东西。
那是梅婧阿姨写的纸条和一条红绳。梁平生看完有些沉默。
梁平生年轻时,就经常在每年夏天的五月初赶往杭州和师兄一起生活两个月,直到七月初七过后才返回萨哈连乌拉。
他和比自己大一岁的梅婧的感情是从他十三岁时产生的。尽管那时候没多大,可是在年长的师兄的引导下,他也的确对梅婧有了感情上的喜欢。
后来梁平生及冠,他来到杭州时依旧是照顾师侄傅十七。但也因为他的温柔、耐心继续吸引着梅婧。
一年见一次,一次两个月半。那是他们的约定。
“你很会照顾人,所以我觉得我也会被你照顾的很好。”这是梅婧对梁平生说的话。
那时,二十三岁的梁平生动了情。但是那天他要回北方了,听完这句话他害羞地躲进了马车里。
“明年端午,我还在这里等你。你可要记得回来看看十七呀。”梅婧笑着说话。
梁平生嗯了一声答应她。
但是第二年的六月结束了,梁平生都没有出现在于景天的药庐里。而梅婧每天忙完酒庄的事都会到药庐里坐会儿。其实,她就是想等梁平生的到来。
就那样,从端午坐到六月结束。她的期待变为失落。
此后十年她都不再有连坐药庐两个月的记录。而是继续服务来饮酒的客人,而每年端午的时候梅婧也快乐地笑着欢迎外地来客。但是她对爱情的微笑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明媚和青涩。
梅婧一直等梁平生,她希望他能赴约那个爽约的端午节。不只是吃粽子和看看她,而是希望他能承诺那个亲口答应的约定。
门外明月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他道:“杭州加急送来的。十七,你的东西。”
接过盒子,打开就是五条粽子。傅十七分给明月一条,剩余的交给了梁平生。
明月拿着粽子出了门等十七,而十七则是告诉师叔:“这是梅姨特意包给我的,但是我吃不完,劳烦师叔、当归和龙葵帮忙吃一些啦。”
说完,十七就和前几天打过交道的明月一起离开,顺道带上了门。
食盒还是那个食盒。梁平生打开夹层,里面是另一张纸:「十七,端午节到了。你还没回家,姨就先让人送去了。记得趁热吃。」
梁平生有些失落。毕竟不是给自己的备注,但仔细想想…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求她给自己?
傍晚时,傅十七提着两条鱼回师叔的居所。并在把鱼挂在厨堂里的勾子上时,就看到食盒摆放在了桌上。
打开一看——已经吃干净了。
傅十七熬了鱼汤,后来的明月拉着刚睡醒的舒文来蹭饭。
这一日,梁平生带着两个孩子外出办事。因此三个年轻人再屋里聚餐。
舒文沉默,明月和十七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舒文问:“梁师傅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教你礼教吗?怎么今天出去时看上去很受伤啊?”
傅十七吐完鱼骨,他道:“哦…只是提了一嘴他年轻时的所爱,就这样了。”
明月还在扒饭,舒文便八卦:“年轻时候的所爱?我还以为梁师傅已经成亲了呢!”
傅十七摇头,他道:“没呢…人家在杭州跟我们家邻里生活。师叔年轻的时候还叫我给他们传情书、看风约会呢。”
舒文啧啧:“没想到你业务挺广。”
明月把饭咽下去,问:“梁师傅今日怎么了?我看他好像不开心。”
舒文和傅十七同时看着这个慢一拍的人,问:“你难道没听见我们说什么吗?”
明月摇头:“抱歉,我很饿。”
舒文叹了口气,他道:“堂堂第一侍卫,竟然因为吃膳误了八卦。成何体统?”
明月继续问:“所以因情所伤了是吗?”
傅十七有些犹豫:“可能吧。”
最后话题结束于明月总是慢一拍而失去了热度。
梁平生回到家时,三个年轻人留下纸条说出去走走,会在舒文的屋里休息。不用等候。
夜半,梁平生自睡梦中醒来。
他继续看着那个小小物什发呆,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年是怎么把她吸引住的。梅婧可不是个小姑娘,她只是有着小姑娘心思的人。
她知道自己爱吃粽子便学会了包粽子。
梁平生只能来两个月,剩下的十个月都是梅婧在帮他照顾傅十七。
傅十七是他们两个的感情中间人,也是感情升温的代表。
没有十七,他们两个很难会认识。也因为十七的哭闹,梅婧误会了不会哄小孩的梁平生。也因为十七听话,梅婧才会决定了解这个人。
在他十三岁认识十四岁的她时,此后十年的端午节里成长的不只有年龄和模样,还有他们的感情。
他们没有过什么很亲密的接触,最多都是牵手。而那些年的牵手中,梁平生犯下了此前自己对十七说过的礼数中其中一环——不能随便牵手。
“我不想只和你过夏天了。”梁平生脑海里响应了这句话。
“平生,我想四季都有你。”
这是梅婧在他走时说的话。
梁平生提笔写字,在傅十七返回杭州之后交给了梅婧。
「卿不必等,我已心有所向。」
和十一年前一样,他躲在了马车里。而梅婧也和十一年前一样不舍地哭泣。但这次却是真切地难过。
“梅姨,师叔给你留了不少东西。自己看看?”傅十七说着,引导梅婧走向马车。
掀开帘子,里面的确放着礼品。但是傅十七却惊讶了,他惊呼:“人呢?不是说好了在这儿待着吗?”
梅婧擦着眼泪,问:“他…他来了?”
梁平生从一旁马车出现,他有些拘谨:“梅…梅婧姐姐。我在这里…”
梅婧看着他,只管牵着梁平生的手流眼泪。而梁平生也抱着梅婧哭泣,与她道歉自己这十一年的离开。
傅十七叹了口气,叫他们进屋叙旧。自己则是看向一旁还在打瞌睡的舒文大人。
“公费出游,竟收获了酸甜苦辣呢。”
第三十章《五月炎季两团聚》完
第二卷下卷《十年》完
2024年7月19日——2025年5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