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问琴师·六忆六笑》

章公亲启:

吾乃上官府文政掌家之子上官舒文。

谨以此信,望章公知晓五公子章莫须于我闻人府从政房先生一职。

近来,五公子与百万卷宗府少宗司万公仪走得颇近。舒文想问章公,您是否还和万宗司有交?

十七年前您为查苏眉一事已经沦落如今落魄景象,难道还想章莫须重蹈覆辙吗?若想要他活命,便请章公出面接下郑雄一事。

上官舒文留

*

上官舒文落章,转头看向沉睡的傅十七。他没有管这个孩子,而是继续命人拿来家中典藏的旧书去了解一些关于冠云寺的人妖共生之术。

在其中记载里,写到了混血的妖儿的心跳。

妖怪和人一起生下的孩子,他们的心跳只是为了给平凡人觉得他们是人的假象。事实上属于他们的心跳,一直仅仅只有不受到威胁的时候。

而人与妖怪共生的案例,是冠沫杀死花颜的姐姐一家之后,他为逃命逃到了狐岐山下。

但是,在他披着一张从花府偷走的狐裘往山上继续逃走时。却被猎人一箭射伤脚踝,他一瘸一拐地藏入山中野林。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狐狸…

猎人匆匆赶过去,但是看到的只有一张染血的狐裘,而受伤的冠沫已经拔箭逃走了。

等到猎人们收获无果只好拿走狐裘原路返回时,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它还会说话!

白狐告诉猎人们,那是我的皮毛,请你们把它还给我吧!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猎人不语,只管弯弓搭箭。离弦之箭没有射中狐狸,反而扑了个空。

狐狸不见了!

猎人们顿感不妙,但是反应过来时。身边的其他同伴不是没了脑袋就是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拿着狐裘的领头还在寻找夜色中的一抹白色时…身后月光下,是那只狐狸的影子。

书卷最后,是狐狸唤作冠云寺。而真人参考就是当年杀死花家阿姊的冠沫,至于传说是不是真的很难说了,毕竟过去三百多年了。

舒文看着这些书本,沉默不语。

而一旁在吃粥的傅十七则是问:“这么和你说吧,能写出来的就不可能有假。虽然天花乱坠,但是有参考就不算没可能。”

舒文道:“你根本就是偏题了嘛!根本就不是这样理解的!”

傅十七道:“我是混血的妖怪,你是纯种人类。不一样啊!”

舒文道:“你这说了一堆废话啊…”

傅十七道:“好吧。这本书记得很详细,我也不得不感慨你们上官府真多书啊…里面的内容其实不假,但是少了一段。”

舒文问:“少了什么?”

傅十七放下碗,他坐过去拿走舒文的笔开始写。

“少了冠沫变成冠云寺的过程…”

傅十七提笔续写,他边写边说。

当年,冠沫杀了人不只是披着狐裘逃跑。更多的他还拿走了关于花颜的东西…

因为他十岁的时候就被父母从云南卖到安徽的妓楼中当下手。因为长相美丽秀气,加上那时候还小,①老鸨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孩以后会是个男子。

【①老鸨(bǎo):鸨,一种善跑不善飞的鸟,脖子长,脑袋小,涉水。老鸨是一个名词,这个称呼是用于古代经营妓院、管理妓女的女人。】

而冠沫也不会想到,自己七年后遇到的男人会让自己那么疯…

他日日受妓院里的阿姊们的影响,他虽瘦小但却一点不娇弱。那时老鸨被告知这个自己花了三十吊钱买回来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是个男儿时,她没有多大情绪。

老鸨拿着烟枪抽了一口,并把烟吐在冠沫脸上。她无奈笑笑:“哼…男人也不是不可以卖。哪天这小子敢坏我生意,割了他的鸟儿,给他穿上件艳服、把脸抹干净、教他怎么哄人开心,不还是可以卖吗?”

那日有人报官,说老鸨买小孩儿当儿妓。她老人家也不怕事,只管说出来——

“在这里当妓的没几个不是走投无路被臭男人卖进来的。我也不是什么菩萨,我干什么善心好吃好住养着你们?”

“要怪就怪你爹娘一个纵欲、一个淫荡!不然怎么生出你来?让你到我这儿?来到这儿的就没有几个不贱和无辜的。”

“跟我谈贱人?我这里整个楼都是。能来这里叫妓的,一边骂人是贱人,一边快活到忘了爹妈。殊不知自己才是贱到没边儿的!光以为自己有根神棍儿就够了?忙活儿半天不还是个萎下去的没用东西!”

“你怎个说我卖孩子了?我再下贱我也不会糟蹋我自己的小孩儿。自己想睡小孩就罢了还赖我头上!你们这些把心思用在两条腿里头的那根东西上的禽兽、畜生,我都没想过拿他,你们倒是说上了?!”

那张嘴实在是太毒了…

“哎等等,是你自己想说的吧?”舒文及时叫停。

傅十七道:“才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早些年我去安徽行医,路过暗巷就看到个老鸨在哪儿骂街,骂得比我写的还脏呢!”

舒文问:“你这么光明正大地杵在那儿,她要是看到你不得骂死你啊?”

傅十七脸色马上青了。他支支吾吾道:“其实…的确挨骂了…我就站在那儿她都把我给骂了,说我这个没钱还瞎看的江湖庸医,不吃斋还想闻胭脂肉!一看就是大半夜爬窗偷看别人滚床的混蛋…骂完就让我滚。”

傅十七懊恼:“我才不是那种人…而且那会儿还小哪儿懂这些东西?她一骂我我就跑了,还懊悔了好几天。”

舒文思索:“到那些地方还傻愣着看,的确年轻。不过你现在多少岁?”

傅十七道:“二十二,跟妹妹差一岁而已。”

舒文惊讶:“我看你这么高,你竟然才二十二岁?我都二…咳!三十好几了。”

傅十七曾调侃:“哼,你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哥了,怎么还不成家呢?”

舒文坐在一旁回答:“上官府人均寿命百来年,我着什么急?你是个老头的时候我还是这幅模样呢。”

傅十七道:“竟然可以保存容颜吗?可恶…”

舒文道:“我很年轻吧?我这副模样可是我二十岁的模样呢~”

傅十七上手摸了摸,吓得舒文弹开,立马质问:“你干什么啊?!好端端干嘛摸我脸!”

傅十七道:“不好意思,只是感觉你好像被当做姑娘养一样。白白净净的?精致的跟个瓷娃娃似的哎!”

上官舒文有些傲娇:“哼~那是~不对!你说谁当姑娘养!我只是过得精致而已!”

傅十七道:“也是,贵公子都是娇生惯养的。不和你说了,我要出去晒太阳,晚上我想吃鸡蛋和鱼。”

舒文道:“啊?你把我当什么了啊?我又不是服侍你的仆人。”

傅十七一边走向阳台,一边笑着回答:“你把我绑回你家,你得负起责任。再者,我可是一只妖怪,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想要我服从你的公务,你就得把我当做横行霸道的男主人一样看待。”

舒文道:“哈?那你就是调侃我是个小娘子了?”

傅十七侧首回答:“你自己说的而已。”说罢就把上衣脱了在阳台享受阳光的温暖。

舒文恼羞成怒捂住眼睛,他道:“你又干什么?!你是一棵植物吧?为什么要学兽妖一样裸露!快把衣服穿上啊!混蛋!要是被我爹看见了——”

他跑过去扯住傅十七就要他穿上衣服,结果傅十七过于陶醉温暖而惯性摔倒。

说到上官舒文的父亲,上官府当家的上官敬大人。他老人家听见声音走进来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跪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并且类似扒了人家衣服…

上官敬:“舒文…你…你们…”

他说不下去,便关门离去。“你们年轻怎的人白日宣淫?还就着阳台就这么随便?哎…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舒文崩溃:“不是啊!爹!你别乱想!不是你想的这样的啊!*的!傅十七给我起来啊!我爹都误会了!”

傅十七睁开眼,他坐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哼,知道被误会和受惊的感受了吧?总之,帮你做的事情我会做,而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必须做到。”

舒文道:“我向来一诺千金。”

傅十七站起来,他道:“关于冠云寺的一些东西我还需要回忆。另外你家太安静了吧?”

舒文道:“上官家一直以「移魂」秘术出名。加上秘术本身是分裂自己的灵魂,以作的“分身乏术”的效率。但是这样伤身也伤神,长期如此便会失去感知。”

舒文道:“失去感知意味着不知道时间流逝,也会慢慢丧失说话的兴趣,因此上官府很安静。我家里人…特别是长辈,看着年纪不大却满头白发的。多是年轻的时候为了某事消耗太多导致的,而且不知流逝的缘故,生命也得以长寿和不改容颜。”

傅十七道:“哼,你们凡人也只能靠这些外力支撑长寿了。而我就不需要。”

舒文笑笑摇头:“毕竟你是妖怪,我是人嘛。”

傅十七道:“的确,你死了我都没死呢。”

舒文有一瞬的怔愣,但是傅十七还年轻,他并没有太注意这些,只是擦着舒文肩膀离开。

傅十七回到书案前拿起笔,续写刚刚未写完的故事。

而舒文则是在离开书房后,他去找到父亲,并上诉此事。

“父亲,方才的事情并非您的想象。”舒文解释。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继续说:“最近…叔父他们还在商议,自我弃职文部掌书宗司之后您该如何处置此位…”

话毕,他父亲身边的书童把一纸书交给了上官舒文。

*

「文部掌书先宗司」上官舒文弃职,明年由先宗司上官敬次子上官宇文任职。

由百万卷宗府附属、辅助往后文书工程。

盖章:上官敬

*

舒文道:“好。”

上官敬转身,他道:“舒文,你这些年在外称自己三十多岁…可你才二十八呢。”

舒文尴尬:“文坛一事需年长者体现有点话语权…”

上官敬道:“是害怕外人知道你是上官府的人吧。”

舒文尴尬:“…呃。”

上官敬拿出一本书,他道:“本名舒文,笔名“淑文”。你还记得你母亲对你的评价呢?温柔、淑雅…”

舒文连忙打断:“好了!我先走了,刚刚碰了那只妖怪…我得去洗洗了。”

上官敬道:“他非恶妖,不必如此排斥的。”

舒文道:“…我不知道。”

舒文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但不至于精神上的干净。他过于排斥人外的妖物,也讨厌很多奇怪的人。

因此,尽管他真的和傅十七说的那样白白净净,可还是不免因为刚刚傅十七地触碰而感到厌恶。

等他洗干净去吃膳时,就看到傅十七已经被上官敬招呼着上桌吃膳了。

上官敬说道:“你和我的儿子相处还好吧?他比较不喜欢人外的妖物和奇怪的人…你别生他的气。等你们忙完,你回杭州时,我同你一起回去。到时候亲自跟于神医道歉…”

傅十七道:“不必了伯父,我们不值得。”

上官敬道:“天下苍生平等,舒文此次冒犯也只是为了完成上头交给他的任务。毕竟他要为上官府和闻人府的外交付出很多…这些事情免不了的。但是他也保证了不死人而达到最好效果。”

傅十七道:“可是我的妹妹却在他要设计的海府家里呢。”

舒文出言:“海府一事只针对两位门神而已,夫人不会有事的。”

傅十七道:“你目前隶属于闻人府,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舒文再次承诺:“不会的。”

傅十七道:“切,你说什么都可以。毕竟你讨厌我们妖族,就算不成也多半赶尽杀绝吧?”

傅十七快速吃完自己的那碗饭,随后和上官敬道自己吃饱,匆匆离开了膳堂。而舒文依旧有些不服气,但是因为父亲在这里,他不好发脾气。

傍晚,考虑到傅十七午间没吃多少东西。舒文端着早上他和自己说想吃的鱼和鸡蛋进入书房。

打开门,发现傅十七不知何时已经沐浴更衣。舒文发现他还在写东西。

舒文说道:“该吃膳了。”

傅十七回答:“等一下…快写好了。”

舒文刚把食物放下,听到他这么一说便回头看去。随后走过去观察,发现他一整个午后真的都在忙活儿。

写完,傅十七便拿走桌上的针线,把一整沓手写内容整理好,亲自打好装订孔,再缝好书页。

傅十七拿来手帕放到书本上,自己拿着没有手帕的一头递给舒文。他道:“呐,写好了。”

舒文疑惑:“手帕?”

傅十七的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你不是讨厌妖怪吗?今天你只是碰了一下我的衣裳就去洗了全身,看来我真的挺脏的。手帕给你垫着,别待会儿把手洗破了。”

舒文愣住,最后拿着有手帕盖着的那一块接过了书本。

傅十七起身去用膳,而舒文背对他坐下查看内容。

傅十七解释:“后续三百年间的妖怪横行很多,但是妖王胤春堂并不管理。而今黑狐夜阑正在追杀银狐银临,据说是因为冠云寺一事。”

“白狐一族现在成为众矢之的,很难脱身。”

舒文问:“你怎知此事?”

傅十七道:“所有人都知道于景天是妖怪了,他作为大家都认可的妖怪。怎么不可能知道外界消息?他的红颜知己——丰烟夫人都是一只三百多岁的大妖怪了,肯定知晓的。”

舒文道:“竟然如此…”

傅十七道:“我吃完了,麻烦你收走吧。”

舒文道:“嗯…”

他端走餐具,却疑惑傅十七为什么要跟着自己?直到舒文看着他走向前院,并释放妖身时,立马出言制止——你干什么!

傅十七道:“我是妖怪,得睡外头。”

他其实是想透透气,毕竟上官府给他的压力太严重了。

上官府内部蕴含灵气,对于妖怪来说比较刺激肉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这么一座大宅邸在深山野林都不会被妖怪侵袭的其中原因。

傅十七心中思考:“上官府还需要拉近闻人府的关系?那平岁上次说的“大夫”可能就包涵这位大公子了。哼…二十八岁年轻人谎报三十好几的小叔叔?”

傅十七用脚踢着院子里的石头,继续想:“那么同伙就是上次跟他一起绑我的男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啧,这家伙怎么专勾二十好几的人啊?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

上官舒文在高楼上盯着傅十七,他也在想:“府上的灵气对他影响竟然没有太大抑制…难道他也大有来头?上次试过的毒素对妖怪有返祖作用,用在他身上却反应不大…”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打消,因为傅十七是一位医士。他是会分辨药材的,那么嗅觉上也一定很好。

另外不知道他的能力如何。如果贸然行动,导致返祖后是个庞然大物那就不好了。毕竟上官府没有能力出众的捉妖师,所以后果可能是整个上官府会被毁。

舒文念叨:“算了…看在他对府上没有什么过激的冲突,放了他吧。”

他思索完看向楼下,没有发现傅十七。警觉间左右回顾、张望时,却被他的声音吸引。

“找人是吧?抬头。”

舒文一抬头,就看见对面楼上的傅十七。他正蹲在屋檐上看着舒文。

舒文问:“你跑到上面去是干什么?”

傅十七回答:“你一直在看我,那我也看看你。”

舒文无语:“我有什么好看的?你是我带回来的,我总得负责和盯着你。”

傅十七起身走过去。尽管前面是悬空,舒文也担心他会摔下去。可是十七并不惧怕,反而放心跨出步子——脚下是他的藤蔓。

傅十七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舒文:“你很好看。”

舒文反问:“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傅十七笑笑:“是的。”

这一问题倒是让舒文觉得莫名其妙。他继续问:“是觉得我作为公子,被养尊处优、教养良好、家境优渥是吗?”

傅十七否认:“不。是因为我当年出师第一年外出义诊时,遇到了一位只为权贵奏琴的琴师。”

舒文呢喃:“什么意思?”

傅十七道:“他当时在我身边弹琴,我在一旁义诊。直至帮傍晚前我要走了,留给他半杯凉茶时——”

年少的傅十七对着琴师说道:“先生弹了一天的琴了,定然累了吧?我这里还有半杯凉茶,要不喝下润润喉?”

琴师拒绝:“不用。”

傅十七放下装着凉茶的竹筒,继续说:“手呢?弹了一天的琴,你的手不累吗?”

琴师回答:“累。”

傅十七笑笑:“我帮你看看吧。”

琴师答应:“好的,麻烦了。”

话毕,舒文看向他。傅十七也不说了。

傅十七道:“你这个人不只是皮相好看,更多的是你这个人也挺好。就是一旦狠心起来就不一样了…”

舒文轻轻笑道:“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家伙是你。怎么认得?”

傅十七道:“我摸过你的手。”

舒文不笑了,他道:“够了,休息吧。”

傅十七也只管看着他走,后面他是怎么休息的,舒文一概不问。

次日辰时,傅十七走了。

字面意思,他自己离开了上官府。

舒文还没睡醒,就被父亲闯进房内喊醒。

上官敬喊醒儿子:“舒文!傅小哥走了!”

舒文原本还在美梦,但是一听到“走了”便弹了起来。迷糊着大声问:“谁!谁走了?!”

上官敬给儿子扯好衣裳,他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今早我看他留给我的信纸,说是自己回杭州了!”

舒文揉了揉眼睛,反驳:“不可能…家里的结界隐秘,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出去的?”

上官敬道:“或许…他是一位法力深厚的大妖怪?”

舒文不信邪,马上钻出被窝去洗漱。

他收拾干净自己便和父亲匆匆赶往正门。发现真的有外人强行破界的痕迹,而舒文也注意到了别在门上的几朵景天。

他伸手拿下景天花,喃喃自语:“这家伙…竟然自顾自走了吗?”

舒文马上写信回应闻人重瞳:“傅十七外逃,海府一事大概无法隐瞒。尽可能让他不知晓其中消息,最大限制是只能公布上官舒文参与其中。”

他使用秘术以最快速度传往闻人府,随后便和父亲对话:“父亲,我要走了。”

上官敬道:“你弟弟还没回来呢…他知道你今年回家,已经在西域赶回来了。你要不要在住两天?”

舒文拒绝:“不用了。宇文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如果是讨论经验,您作为往年宗司最有话语权。如果实在想找我,去杭州吧。我过两天把这幅身体常居杭州,书童就在闻人府。”

上官敬的眉毛一直都是微微皱起一般的焦虑。他是个唯唯诺诺又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谈的人,因此听到长子这么说,也不好拒绝。

“那…你去给娘亲和妹妹上柱香再走吧?你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过去几年你的身体还在家我至少可以看看你。但是现在忽然要去杭州这么远…”上官敬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便不再说了。

舒文道:“…十八年前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误。如今走成这样的人生,都是我的报应…!家里有宇文就够了,他比我听话、受教、勤奋。而我继续在外面浪也挺好的。”

上官敬道:“入江湖的都是没有家的人,你有家的…”

舒文沉默,最后毅然决然:“这个家,已经不一样了。”

他离开了正面,去往了家中灵堂里。为自己的母亲和小妹各上了一炷香。

舒文跪在蒲团上,他垂眸思索。“就是不一样了…自从小妹走后,你们对我都是失望的…我也一直在赎罪。我已经离开了让她幸福的家人们,让她死去的我…将以这种方式让妹妹快乐在家中徘徊…”

“舒文。你回来了。”一道女声响起。

舒文睁开眼睛,白色的瞳孔往旁边看去。他身边已经跪着一位妇人。

舒文淡淡回答:“嗯,前两天回来的。姑姑怎么也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和侄儿一起的吧?”

妇人是舒文的姑姑,上官氏没有着急回答自己的侄子。她上香后双手合十跪在一旁。

“为什么要把妹妹的死捆绑自己呢?”姑姑问。

舒文回答:“若我做点什么,妹妹就可以活了。”

姑姑问:“你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舒文垂着脑袋:“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空有一身用得很好的秘术之外,我在妹妹死后也开始畏惧水了…到现在也不会游水。”

姑姑睁开眼,她道:“畏惧水,那就应该人也注意水的危害。”

姑姑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也快三十了,总要走出来的。用你的秘术拯救落水者,就好像你小时候救了家里的那只小猫一样。”

舒文失落:“好的…谢谢姑姑。”

姑姑捏了捏舒文的耳朵,她道:“你这孩子…以后可要机灵点。喜欢就要去试试呢…否则误会很多的呢。”

舒文不理解姑姑在说什么,但也不想继续问了。

他收拾了东西离开上官府,期间他也从书童那里把自己的魂魄补全了自己作为上官舒文的身体。

一身紫色的舒文把自己的冠系好,而右侧头上的白发十分显眼,总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中年人。事实上也才二十八岁。

他拿着行李,乘车前去杭州。而之所以要长居,更多是为了提防傅十七。那家伙很聪明,随时都可以坏了计划。

舒文也把自己的琴带上了,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喜欢。

前往杭州当天,傅十七不曾见过舒文本人真颜。先前的日子里都是舒文附身家中的信徒身上,如今他本人前去杭州找到了傅十七所在的药庐里时——只见十七正倚着门和外边的叔伯谈笑。

“十七,这两天去哪儿了?知道隔壁娘子多着急吗?”

傅十七无奈笑笑:“被人请去天津玩了两天。我不在的时候,九燕和子年如何?”

“你妹妹子年乖得很!倒是九燕是真的闹腾!两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活泼呢?还学会爬树了呢。”

傅十七挑眉,双手抱胸站直了身子。他问:“真的?怎不见我爹说起来?”

“谁不知道老于和你的父子关系紧张啊…他不说就不是了吗?你不在他愁了好几天…一个人带两个娃娃。跟当年照顾你一样!又当爹又当妈的…”

傅十七笑道:“哼,让他受着。”

舒文下马车时,他的侍卫径直走向药庐。并和傅十七说话:“郎中,我家公子近来腿疾复发,可否看看?”

傅十七抬头看了眼,他道:“来吧。”

他转身进入药庐准备好纸笔。只是看见那位公子后,他察觉到了气息。

“公子可是年年长途跋涉?”傅十七问。

舒文答:“是。”

傅十七道:“腿伤何时起?怎么个不适?”

舒文道:“少时逾墙外出摔伤,今日早起不适。”

傅十七点点头,道:“怎么早了?看来是风湿这类。先试试针灸吧…”

刚好傅十七还在写时,他的父亲于景天这位白发苍苍的年轻男人下楼。他道:“不必了十七,这位先生是来找我们的。”

傅十七道:“啊,老…爹你怎么醒了?你相好啊?”

于景天道:“鬓上独生白发,双眸银色冷清。想必是上官府的人。另外,服饰乃上官府其一色,紫色、灰色和蓝色,均属于文部掌书宗府。看来来客是前宗司——上官舒文大公子吧?”

傅十七左右看看,他看着于景天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老头子你这么文豪?还有你。”他转头对着上官舒文说话:“你以为你穿的漂亮了我认不出你啊?”

傅十七放下笔,起身离开:“两个装货。”

于景天拧着儿子的耳朵,他道:“我不管公子和犬子有什么恩怨。但不该对他图谋不轨。”

傅十七忍痛说道:“他这么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对我图谋不轨?”

于景天道:“就算是被压的那个,也可以在上面骑你。”

傅十七:“您这话说得对吗?”

舒文恼羞成怒:“我怎么就是那种人了?!对叶先生,你别多想。”

于景天马上抓着舒文的手给他把脉,他道:“你分明就是对我的儿子有非分之想!你这个人有龙阳之好!”

舒文脸红爆炸,他立马反驳:“你胡说!!!”并且指着自己的白头发告诉于景天:“我都长白头发了!失去感知了!怎么可能是个断袖?!我要是个断袖,我以后的相公死得凄惨!”

于景天道:“你自己的问题干什么要我儿子死啊?你这个人真的是…也不和你爹学好点。”

傅十七无语道:“好聒噪。”

傅十七被赶走后,上官舒文便与于景天谈论正事。大概也是暗喻傅十七的生命问题。

“你的女儿平岁若死,想必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和平岁开导一下,让她服从一下命令…到时候海不屈死了,她还是可以回来的。”舒文说道。

于景天回答:“…这些恕我无能为了力。平岁自从失去剑心起,不和长辈透露许多。唯独和十七这个哥哥玩得好,你若想我可以帮你问问。”

舒文赞同。并问:“你儿子是什么妖怪?”

于景天道:“花妖。”

舒文还在思索时,于景天又一次摸上他的手。他道:“你不会连一朵花都不肯放过吧?我儿子还小…你们这群食古不化的上官老古董别想对我家孩子动手动脚啊。”

舒文暴怒:“谁稀罕啊!他哪里好啊!我死都不会喜欢这种人!何况是个妖怪!我可不喜欢!”

送走舒文,于景天喃喃自语:“谁知道你啊…一提十七就脸红…”

傅十七忽然傻傻钻出来,说道:“他还挺好看的哎。”

于景天道:“爹只有一个所求,你若往后爱上他,可得小心点。上官全族都是狐狸精,长得漂亮还说自己丑,吸引别人喜欢罢了。”

傅十七道:“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问琴师·六忆六笑》完

作者:小孩子一样的十七和大孩子气的舒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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