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水深石出却不真》

海不屈蹲下询问:“平岁?怎么样?”

他看见平岁掉眼泪,也不打算说废话了。马上过去扶她起来。

海不屈道:“母亲…平岁刚刚和我说了她不是人。”

海银辞道:“她不是普通的妖怪!她是吃人的「不平屈」!你的外祖父就是因为这种妖怪死掉的!”

海不屈反驳:“吃掉外祖父的是平岁吗?您不能以一概全!”

海银辞道:“你在包庇她?!海不屈,我是你娘!你应该听我的!把她和海明都杀了!”

海不屈厉声回答:“平岁是我的娘子,海明是我的儿子!我为人夫与父,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妻与子下手?”

海银辞道:“你若不杀了她…她就会吃了你的精气、欲火和情欲!到时候你就真的是一块木头了!”

海不屈道:“必须只有死才可以解决问题吗?”

平岁道:“婆婆…我母亲也希望我是个人…她一直把我当凡人小孩养的。我在义父家都是吃人们的仇怨…有时则去乱葬岗吃掉那里的怨气。我不会吃人的…”

海不屈道:“您为何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海银辞将要暴怒:“我…!”

“您已经老了…我也是个男人了…您和父亲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为什么还要管我?!”海不屈说着。

海银辞道:“我这是为了海府的血脉和使命的坚定…!”

海不屈道:“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我的理想和意志到底用于何处…!我不是不会继承将军的意志…我会…但请放过我,好吗?”

他把平岁抱起来,道:“平岁不适在先…我要送她去找岳父看看…”

绕过母亲,海不屈抱着妻子离开了。而平岁悄悄回头看婆婆。但在被丈夫察觉时,被警告不要回头看。

他跑下山的,平岁抓紧了丈夫才避免了那种要被甩出去的感觉。

到了山下,他把平岁放在门外的暗处。自己跑回家里取来一件大氅。走出家门就看见平岁缩在暗处发抖和擦拭泪水。

海不屈给妻子披上大氅并在平岁自己系上绳的间隙,他牵来自己的马匹把她抱上马。

上马后的海不屈给她戴好帽遮掩了脸上的羽毛。随后双脚同时紧夹马腹,驱动马儿跑远。

海不屈道:“我们去杭州找岳父…也希望他能知道那支针是什么东西…”

他递给妻子那支针。平岁拿着长针,挨着丈夫等待路途的尽头。

夜半。于景天刚准备下帘子打算进屋里歇一下,就听到了深夜里第一位寻他出诊的客人。

于景天拉动绳子,柜台上的竹帘徐徐升起。他看到对方是自己的女婿时,颇为惊讶。

于景天问:“哎?小将军怎么来杭州?”

海不屈抱着平岁并喘着粗气走进来。平岁也动了动身子把自己的脑袋露出来给义父看自己的脸。

“平岁?!”于景天大惊。

不久,海不屈就坐在了一旁。此时药庐里除了于景天之外还有平岁的亲如血亲的义兄——傅十七。

傅十七问海不屈:“我妹妹这是被你母亲拿针扎成这样的?”

海不屈惭愧:“抱歉。母亲是收到了一位名叫上官舒文的先生赠予的针,并由对方教授技术才对平岁下手。”

傅十七右手拿着针,左手两指托着下巴。细言自语:“这东西挺厉害的啊…跟父亲那本在卜氏记录的手札里的针好像啊。”

于景天给女儿扎了两针,并让其他儿女捡药、熬药。

于景天道:“那是“食肉太岁针”,对很多道行深的妖怪有返祖的作用。并且,是出自我师兄无名太行(háng)之手。”

于景天走开,海不屈就看见平岁被于景天用几支竹签撑开嘴巴。她的几只尖牙裸露在外,并且此刻尴尬场景还是夫妻相视。平岁觉得害羞就不看他了。

于景天道:“上官舒文…十七,知道是谁吗?”

傅十七道:“上官掌门家主的长子。不过据说现在在闻人府就工,那针也大概是闻人府那边的。”

平岁发出呜呜声,于景天也在给她扎完针后给她取下竹签并递给一个光酥饼让她吃。

于景天道:“很久没有吃点新鲜玩意儿了吧?等下爹带你去乱葬岗吃顿好的。”

平岁高兴点头,身上的羽毛也随颤抖。

海不屈问:“平岁身上的羽毛稀疏…是为何?”

于景天反问:“吃不好是不是会瘦?身体是不是会差?身体差了自然就会掉头发呀!小鸟和人也差不多的呀!”

“虽然三更半夜去乱葬岗有点奇怪…但是没关系!让别人觉得我们只是来收尸的人就好了~”于景天说着就走进屋里收拾东西。

平岁坐在她曾经的“宝座”上吃完光酥饼,随后,站在一旁许久的傅十七递给她手帕擦手。十七也难得又摸摸平岁的头。

海不屈道:“十七,如果把平岁放归会怎么样?”

傅十七道:“她这样的身体不适合被放归了。但是在这里就会保护得很好…”

海不屈道:“…抱歉…”

傅十七道:“说这些没用。”

高瘦的傅十七对自己的妹夫十分不满意,因此向来对他说话时都十分冷漠,他的声音里没有给海不屈一丝留情。

于景天施法给平岁恢复了模样后,便背着女儿离开了药庐。

“十七,看好药庐!小将军也在此等候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于景天交代着,就赶马拉车离开了。

傅十七也把其他兄弟姊妹赶回寝房里,他和海不屈没有一方挑起话题,因而沉默无言。

“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听到傅十七说话,海不屈也抬起头。但是对面没有回头看自己,只是在药柜前捡药。

海不屈问:“什么?”

傅十七重复:“你还不打算放弃吗?已经闹到这么大了…”

海不屈道:“母亲心切,不知这对平岁伤害有多大…”

傅十七道:“你知道的,这不是第一次。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这种话。”

听见傅十七的话语有些加重,海不屈也明白舅兄这次的火气不是简简单单一瓢水就可以扑灭的。

“我理解你的处境,可你不该拿这个当借口!婆媳关系不好我知道你难做,但你就不该更坚定一点吗?!难道你连一声“和离”都不敢提!!!”后话越来越显露气愤。

语毕,药庐内的门窗关上,而海不屈也看到了傅十七脸上的一些红色花纹。

海不屈道:“你也是妖怪…”

绿植将海不屈缠绕起来,傅十七转身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出选择!”

海不屈道:“平岁为妖…母亲已经有心底逼我与她和离…而海明…”

傅十七道:“你如何想!”

海不屈偏头,为难一般说道:“我…不想和离。”

傅十七道:“不和离?那你知道最糟糕的下场是什么吗?”

海不屈问:“是什么?”

傅十七勒紧海不屈,他怒目圆睁地看着海不屈。他道:“她是妖,不是人。下场自然是被关起来!”

忽然一旁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小孩子走出来。为首的小妹妹胆怯出言:“哥哥…你别生气。”

傅十七为了不吓到兄弟姐妹,他也不得不松一口气。退一步把海不屈放下来,并收起了身上各处异于常人的外形。

傅十七拍拍头,把额上的角收了起来。他道:“我只告诉你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平岁要是因你们海氏族人而死,我定不会饶了你。”傅十七那双青色的竖瞳慢慢变回棕色的圆瞳。

傅十七转身走向自己的小妹,安抚她回房休息。之后回到药柜前捡药。而海不屈也开始焦虑。

相较于药庐的硝烟味浓重,在乱葬岗路上的父女倒是聊得很愉快。

于景天一直在问平岁过得如何,也和她约定什么时候去看望她和小外孙。

到了乱葬岗,于景天背着女儿下马车,他们慢慢走过一条小径,直入到臭味熏天的坑旁。

于景天道:“爹在外面等你,你吃够了就喊我吧。”

平岁在义父离开后,慢慢化形为妖鸟模样。她走进尸坑内张开嘴吸食怨气,并且也破例吃了几个刚扔进来还算完整的尸体。

于景天在外面打着灯,看见迷雾中隐隐约约的身影,也不时听到小鸟的叫声。

两炷香的时间,她自己走出来了。于景天递给她一块湿的手帕让她擦擦手和嘴。

于景天道:“看上去好很多了。”

平岁只是点头,又马上回到了马车上。

于景天道:“在这里聊会儿天吧?我想…你哥哥和小将军还有很多话要说。”

平岁道:“哥哥…希望我们和离。”

于景天坐回马车前的横位上,他道:“他和我说过你在那里过得不好。婆婆和公公待你怎么样…你每次都说挺好。因此十七就知道你不开心,并且好几次路过海府问了都说你不在。”

平岁道:“我不能生…婆婆有些不开心。”

于景天道:“公公呢?”

平岁道:“还好吧,公公很少回家。回来也只是帮我带带海明…”

于景天问:“那小将军呢?他虽然回家时间不多…但作为丈夫,他肯定是最重要的角色。”

平岁很久才回答。坐在里侧的她捏着衣角说话:“他也会替我说话。今晚他看见我变成那个样子也是着急帮我拔了针…但是…”

于景天回头,但是父女隔着一片帘子。他看不到女儿的表情有多失落和失望。

“他不舍的杀我,说他作为我的丈夫…杀妻子是不对的。”

“不屈和我相比,他什么都好,唯独被父母管的太严格了。因而面对我们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而我,在小时候就已经赢了他很多了吧。因此我和他还是很多出入的…例如他希望我在家享福,但我希望自己可以自由的公务。”

“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因为无话可说而冷落分房了。”

于景天道:“等下回去,我们一起解决问题吧?至少有爹和哥哥在,你不用紧张。”

“好…”平岁回答。

回到药庐,只见傅十七在和海不屈下棋。

于景天道:“我们回来啦~哟,下棋呢。”

平岁道:“哥哥…”

傅十七道:“回来了就去休息吧。”

被哥哥打断说话的平岁也不敢再提,她看向父亲。

于景天道:“好了别玩了,知道你们玩不下去了。快收起来,我们有话要说。”

傅十七道:“已经很晚了,聊什么聊?睡觉去。”

于景天道:“十七。你就算生气也不该给妹妹和妹夫摆脸色。”

傅十七没有听,径直走上了楼,不听父亲的话。

平岁道:“父亲…别说了。哥哥不想听的…”

于景天无奈:“哎…”

于景天坐下来,他道:“闻人府那边派人拜访海府,还有我那失踪很久的师兄所造的针出现。感觉这几年都不会很好…”

海不屈道:“母亲与堂主小有交情,但不知为何忽然很信任他们…”

于景天道:“抛开这些,现在闻人府走访各处…属实有点不对劲。”

海不屈问:“关于闻人府的事迹,我也有所耳闻。不过…”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楼上的傅十七却是坐在房门前。他心中的焦虑、不快和愤怒愈演愈烈。

那晚平岁回到她出阁前的卧房。家中其他小妹妹日常也会给她打扫,而哥哥有时候思念妹妹时就会打开门看看。

次日清晨,平岁听到声音醒来。她走出去看——玄关前,哥哥傅十七坐在玄关前的木质地板上换鞋,父亲于景天则是在他身后说着话。

“十七,听到没?”于景天问。

“……”傅十七没有回答。

于景天问:“你今天怎么了?跟你说话不回应就算了,怎么叫你吃点粥都不吃啊?”

傅十七收拾工具和拿走弟弟递来的水壶和斗笠。依旧没有理父亲。

于景天道:“你最近身体小毛小病多,不吃粥那就带几个馍馍?对了!我刚给你熬了汤,你喝一碗!”

傅十七道:“不喝。”

他说完就离开了家,而于景天听到了马上回头,但是儿子已经离开了。

他追出去大喊:“十七!回来!”

平岁也没有多留,只是吃过午膳也离开了杭州,和海不屈一起回了海府。

而傅十七,一整日都没有回家。至于去了哪里?那便是在早早离开海府的舒文和章莫须身边。

舒文并未和章莫须彻底离开,相反他们一直停留在外围的山上,等待某位赌气出门采药的郎中。

此时的傅十七被舒文拿着“食肉太岁针”刺入心脏。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傅十七没有太多明显的妖身模样。

更多的只是身上多出很多景天模样的花纹,而且额上还长出一只角,手臂也被藤蔓包裹着。眼睛异常倒是不多,仅仅只是竖瞳而已。

舒文道:“傅十七竟然也是妖怪?真是不得了了啊莫须。我们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章莫须马上拔掉针,扶着傅十七到一旁坐下。

章莫须问:“你非得都扎一次吗?”

舒文道:“傅十七是吧?你不是孤儿吗?事实上,你不仅不是孤儿,反而你爹一直都在。”

傅十七喘着气,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妖身。他问:“哈…?这么肯定?”

舒文道:“我虽然不是什么猎妖队的,但是我了解很多啊。于景天在很多年前有个私奔的姑娘一起逃难,结果因为战乱,妻儿分散了。”

舒文道:“后来于景天被师兄“无名太行”(háng)抓回师门杖打五十,至此和卜氏药庄再无瓜葛。也不准挂卜氏名号宣医。而你,是他落魄的时候捡回家的。而你和他一样都是景天妖,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你父亲。”

章莫须道:“好扯淡…”

舒文道:“…我要带他回一趟上官府。”

章莫须道:“那我呢?”

舒文道:“你回去禀报堂主,海银辞已经将实况暴露。需要阻止所有人进入浙江海氏将军府内。”

舒文交代:“你放心,我回到上官府之后会给你消息的。期间要调查的东西很多,甚至涉及堂主的师父…她不能就这么顺顺利利。”

章莫须道:“为什么?堂主的师父是什么仇人吗?”

“堂主交代过很多。期间关乎未来的一切都会因为我们接下来的作为形成一段“因果”。”舒文看着章莫须,他道:“而师父就是“因果”追查者。”

章莫须道:“这样吗?那如果堂主吩咐我的事情后续有意外,我该如何联系你?”

舒文道:“主家虽然在安徽,但是主事就在天津府,你捎信就送去天津就好了。”

舒文道:“萨哈连乌拉的镖局那边有记录,你说,送去上官文书部。那边官家懂意思的。”

章莫须道:“好的,记下来了。”

舒文道:“那现在,就让这小家伙睡一会儿了。”

章莫须拿出药递给舒文,他道:“足够睡三个时辰了。按道理那会儿你应该已经到天津了?”

舒文道:“足够了。”

傅十七挣扎着:“上官府…你作为上官府的子孙,怎么会帮闻人府?难道你有隐情?”

章莫须看着舒文无法灌药,又见傅十七挣扎的厉害。他马上把人抓起来,扯着傅十七的后领,一手抓着马车的门一手把他往车门上撞去。

吃痛的傅十七马上缩起来,而舒文也趁机把小陶罐里的药灌入傅十七嘴里。

但是没想到——傅十七的身体竟然有强大的耐药性!最后看着还有力气挣扎的傅十七,章莫须不得不再次拿出针威胁傅十七:“够了,你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不出半个月你回到家就是给你妹妹收尸!”

舒文在他身边出声:“是啊,你尽管跟我争。时间越久,堂主就会马上出兵杀了你妹妹。你要么乖乖听话跟我回去一趟,否则你全家都得出点事。”

傅十七不管,他依旧抡起拳头要揍章莫须,而舒文也趁机用法术将他击晕。毕竟刚刚傅十七一直靠在马车上,根本打不到他。

而章莫须见没了动静,只剩舒文在那拿着“凶器”乐呵。

章莫须问:“舒文大人?”

舒文转身,他道:“帮我把他扛上车,必须早点回到天津…至少在他醒来之前。”

舒文看着章莫须,他道:“还看啊,快帮忙,你也早点回去!”

章莫须道:“好好…”

如章莫须所料,六个时辰不到,宣城上官府那边来消息。刚好章莫须也和闻人重瞳谈轮到海府一事——不准让平岁面世。

闻人重瞳道:“师父今年二十六却早早回山休养了。那位大人可真是厉害啊…”

章莫须道:“尚未了解那位刺客的全貌消息,不过舒文这边说,他极有可能就是百年前那位因贪生而食太岁的——“无名氏太行(háng)”(无名太行)。”

章莫须道:“而无名太行因为食用太岁而死,后来享得长寿永生…那算不算一种“共生”?”

闻人重瞳拿着舒文送回来的东西,她道:“舒文解释,太岁多是长在水边。阴湿暗潮之地多少有点不祥的邪祟…”

“而无名太行,就是因为吃了沾染邪祟的太岁而死。”纸上所记。

章莫须道:“医术高超的医士和变幻莫测的邪祟共生一体的话,凡人在其眼里就处处是漏洞了啊。毕竟医士需要了解人的身体状况,并从中对症下药。而倘若您的师父都不胜无名太行…那不就意味着师父这么厉害的人也处处是弱点了?”

闻人重瞳道:“不无道理。而无名太行研制的“食太岁针”又刚好和他连接关系。如果有人也“贪生”,那他会毫不犹豫来挑战并赋予“共生”。”

章莫须道:“这里还有一纸关于墨家的。这“束生”又是什么?”

闻人重瞳解释:“是墨家祖宗翰林之祖(雨龙)留下的一种和法术共系的法器。”

闻人重瞳道:“此前二十多年来,墨家长子墨翰林先生每逢十月都会来拜访我的祖父。询问天数为多少。后来祖父告诉他只剩下十四年时,他就没有来过。那时,他刚刚丧女不久。”

闻人重瞳道:“而他和他的父亲墨业林一样被视为家族异类,不过他是唯二。”

章莫须问:“异类?好熟悉…为什么?”

闻人重瞳道:“那就是关乎于“束生”的故事了。”

因为“束生”本质就是“束缚生长”的意思。而这些法器,往往是族内用孩子的父母各一件银器混合打造的银环。

“束生”的存在,源是祖宗翰林之祖遭遇截杀后,体内灵气爆发导致了族人丧失大部分人伦。因此后来出生的孩子不是天生杀性强烈就是过于冷漠无情。“束生”就是为了限制族人的部分极端行为和天生的杀性与冷漠无情。

闻人重瞳道:“刚好墨家秘术乃是八相秘术中的「辟邪」,家中法器“束生”与太岁衍生的“共生”有很大相克之意。所以我怀疑那日太岁是把师父人成了墨翰林的子女了…”

章莫须道:“不同姓,如何判断认为?”

闻人重瞳道:“很多年前就传了。墨翰林原本有两个女儿,可惜都有怪病缠身,死了一个之后另一个虽然慢慢好起来,但是一直要在家中的蛇屋居住。刚好,他中年得子,随母姓贺,唤作贺封。而师父被怀疑是那个姑娘也不意外的…”

闻人重瞳道:“事实上,跟我刚刚说过的,他只有一个女儿并且夭折了。而唯一的小儿子还是个傻子。也只有八岁大,怎么可能轻易就造成大祸呢?”

章莫须点头,他道:“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闻人重瞳道:“你回来之前我就看过一次未知,师父要去拜访那位平岁夫人。我希望师父先休息一下,毕竟刚刚重伤未好…需要多多休养。”

章莫须道:“那该如何让尊师“休息”?”

闻人重瞳道:“跟我去水牢,我请了一个人回来。她能帮我们照看一下师父。”

水牢,已经设置在闻人府的宗祠之下。

宗祠内摆着历代家族的灵位。象征闻人府的紫藤花印在各种紫色长形幡上,另外的三角幡也挂在高空垂下。

闻人重瞳道:“虽然是本家宗祠,但更多的是我布置的道场。希望列祖列宗理解我这位小小后辈…”

章莫须道:“但是…为何到处是水?哎呀…”

闻人重瞳道:“闻人府一直都是吸人血肉、蚕食他人家产和鸠占鹊巢而闻名。”

闻人重瞳道:“我所希望的闻人府,应该是比客府还厉害的大家族。过去客府都是农工出身,而我希望闻人府是全面的!”

闻人重瞳道:“我不悔也不惧我做的每一件事,我也绝不服输!我只是想让我的族人走上干干净净的路,新生的初苗不该被定义为前者那般罪恶。他们还有余生可以去尝试、去认错和去学习,而不是为了背负前辈的罪而生!我认,我也不屈!”

章莫须道:“但是堂主,倘若我们现在走的路从头开始就是错的。那该怎么办?”

闻人重瞳道:“如果是这样,我会很失望。”

章莫须道:“倘若,你要杀的人没死,怎么办?”

闻人重瞳撇了他一眼,回答:“闻人府不缺仇家。我们做的,都只是被牵连了一个因果里。如果不让它安安静静睡去…那它带来的灾害也不会怎么样。”

章莫须道:“但是堂主。闻人府九百多年前的罪,在三百年前不是已经有过报应了吗?”

闻人重瞳叹了口气,她道:“世上的恨不会轻易消。所以,我要把它们掐死在侵害我的家之前。”

打开水牢大门,往下走就看见其中一个牢笼里关着一个蒙眼的女人,她身上有红色痕迹,双臂上更是血红。

闻人重瞳道:“为情痴的红蜻蜓,令方华,想做个交易吗?”

牢笼里的女人寻声抓住铁门,她道:“是什么…”

闻人重瞳道:“知道贺魁吗?你兄长贺雨墨的亲生女儿。我希望你能让她暂时见不到平岁夫人,并且…希望之后你能代我照顾她一段时间。”

令方华问:“我失足濒死山崖…必须感激你对我的救助。但是…为何我会变成这样!”

闻人重瞳道:“从人变成妖怪也算是一种长生。何况不是我能决定你变成什么妖怪,是你自己变成了红蜻蜓。”

章莫须问:“还可以把人变成妖怪?”

闻人重瞳道:“跟舒文的移魂术一个道理。移花接木之法,竟然在她身上灵验了…但是我不觉得是我的能力百分百。反而只是她的执念成就了我的成功。”

令方华道:“哼…说得倒是好玩,总得让我有个夫婿的吧…”

闻人重瞳道:“未来,你会在我师父贺魁身边遇到一位比方参华更适合做你丈夫的男人。他也是和你一样将死一回…”

令方华问:“是谁?”

闻人重瞳道:“墨翰林。”

那日令方华离开了水牢,闻人重瞳给她换了一身新的衣服,也让令方华服下解药暂时隐去一身的异相。

章莫须走过来,他手里拿过一块红色绸缎递给了令方华。

令方华问:“干什么?”

闻人重瞳道:“今后需你徘徊在师父身边,你也不该暴露异样。所以,蒙上吧,反正你看得见。”

令方华道:“如果我完成不了任务呢?”

闻人重瞳道:“那意味着这个任务无需继续了,你自由了。”

令方华道:“你会这么好心吗?”

闻人重瞳道:“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令方华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两把弯刀离开了闻人府。并带着一张画像去追杀雇主的恩师。

而在令方华走后,章莫须挑着灯跟在闻人重瞳身边。他问:“当真是自由吗?”

闻人重瞳道:“不人不妖的东西,死了也是自由啊~”

章莫须道:“堂主,您的安排…大概是什么模样?”

闻人重瞳笑笑,她道:“师父的授艺之恩我一直感激不尽。奈何师父一次次地到来和离开都会让徒儿表现出难堪和难过…!”

“所以,我打算报答一下师父。至少让师父的负担减轻一些…免去了每逢佳节都需拜访好友的时间。以及…探亲的可能。”闻人重瞳说着,天上又响起一道雁鸣。

而明月穿着夜行衣归来,他摘下斗笠和扯下面罩。手里拿着的是从浙江送过来的急信。

而章莫须也回头,“堂主,又有消息了。”章莫须说着。

第二十三章《水深石出却不真》完

【下章预告】

「平岁,我最近得空,想要和你叙叙旧。上次你和我说海明喜欢乐器,这次我买了一个陶笛,希望他喜欢。——贺魁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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