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不平屈·只屈委屈》

不出一炷香时间,室内的声响越来越大!知道一声巨响——一扇窗破了。

章莫须有些紧张地站起来。他看着越来越多奇怪声音的那间屋子,觉得里面是有什么恐怖妖物妖夺门而出…

“海银辞,来看看她吧。看看她的模样…再想想你的好孙儿会是什么样子?”舒文的话语刚落,就是他的轻笑。

海银辞听见呼唤,就算有些将信将疑。她也依旧迈开步子走过去跟在舒文身后。

直到与平岁相隔墙的房门被拉开。他们看到的,是一只正在屋内挣扎、乱撞的赤色大鸟。

舒文笑道:“如我所料!她果然是一只妖怪!甚至是「不平屈」这种妩媚的鸟…”

章莫须汗颜,他抓着舒文就问:“喂…现在不该是让她冷静下来吗?你有解药的!”

舒文道:“不急,现在还属于刚刚分化原形的时候。还承受不住马上就变回人的压力…”

舒文倒是看向海银辞,他看见对方震惊的模样时就颇为感兴趣。舒文继续问:“怎么样?”

海银辞愤怒:“够了!快让她冷静下来!你是希望她跑出去丢我的脸吗?”

舒文道:“好好…马上。”

舒文使用移魂术将自己的魂魄转移到平岁身上,与她共体后让她冷静下来。并由章莫须掐灭熏香,喂平岁吃下解药。

章莫须道:“她已经无力了…舒文,你快出来吧。”

舒文将魂魄移回身体里,醒来就和章莫须拔掉了还长在平岁手臂上的几支羽毛。

海银辞有些害怕和紧张,但她还是出声呵斥:“你们…你们这是什么作为?!竟敢对我的儿媳动手动脚!”

舒文道:“别装了,其实你也一直怀疑她的不是吗?”

海银辞道:“是…!我是不理解我儿为何选择她!但我儿能自己选择…我也不说什么!但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奇怪了…”

章莫须拿出盒子将羽毛收集起来,并拿出竹管接了一些血液。

舒文不屑地回答海银辞,他道:“她是「不平屈」的后代,可惜是个人与妖的产物。母族应该是正统血脉,这次的样本挺好…”

海银辞道:“这是什么意思…?”

舒文道:“老夫人我来告诉你吧。「不平屈」是妖鸟的一种。本性以吸食男人的精气、阳寿、凡人的苦恼和死人的阴戾而生。而凶残的「不平屈」则是会吃人的!”

舒文看着昏死的平岁说道:“她没有太明显的嗜血反应,想必此前是没有吃过人的。但是绝对吃过生肉…大概是义父于景天不希望她失去本性吧?”

说完又看了看海银辞。那时,海银辞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看向平岁,最后愣住。

章莫须道:“采集完了…后续呢?”

舒文道:“她的体寒乃是本性的渴望。若「不平屈」不吃本性所需的东西就会排斥和发寒。我想…不是将军才可以给她暖身。是她吃了将军的欲火才暖和起来…”

海银辞问:“怎样才死?”

章莫须惊讶抬头。

舒文道:“不给她吃需要的东西就好了。就算现在放她出去,最后不还是会被一些游侠杀死?总之,关在这里没有错。”

章莫须有些不满:“你…!”

舒文道:“不过她也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她母亲是妖怪,最后生下的她也是妖怪。”

海银辞问:“那我的孙子海明…”

舒文道:“五岁之后就分别吧。”

那日,海银辞安排好舒文和章莫须留宿府上要歇息的寝房后,她还是回到了山庄等平岁醒来。此时,她手里还有一个盒子和一封书信。她看完信纸内容,最后看向屋里的平岁。

平岁醒来时只听见一句:“冤孽”,便被婆婆带下山。

而舒文和章莫须则是乘车外出采购,并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给平岁煎了药。

海银辞一直都很沉默,非必要时刻她一言不发。平岁也不敢主动问,只是在膳后喝药时听到了他们三人对话。

海银辞问:“这些药…有用?于景天都治不好,你们拿的是什么偏方?”

舒文道:“不算偏方,总之是闻人府府上的一些医士留下的《怪病杂论》里一一试药获取的方子,老夫人放心。”

章莫须道:“小公子呢?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影响?”

海银辞道:“海明倒是没有,每天都很精神。不过由于孩子的爹进宫了,就算把他放在地上也不怎么爬了…”

章莫须道:“日常可是父亲照顾?”

海银辞道:“是。”

舒文道:“小孩子这种事您问莫须就对了,他也有儿子~而且——已经五岁啦~”

平岁喝完药,惊呼:“五岁?!”

章莫须不好意思的笑笑:“是的是的…我十九岁就成亲,同年儿子就出生了。不过现在他和内子一起。”

章莫须道:“小孩子喜欢父亲是最普遍的,因为少见与父亲的关爱与众不同就会格外依赖。小公子大抵是这样?日常多陪他才好,不然容易不开心。”

平岁走过来,她道:“他格外他父亲的宝剑…抓周礼的时候也抓了一把木剑…这好还是不好?”

章莫须道:“抓周这些不完全对啦。他只是好奇和觉得好玩而已~我儿子抓周礼的时候什么也没碰,最后倒是把家里的纸鸢扯烂了。”

平岁道:“这样吗…”

章莫须道:“不过我也有两年没看过儿子了,加上今年就是第三年,他也快六岁了…”

舒文道:“不懂你们有孩子的大男人为什么总是多愁善感。”

章莫须道:“你生一个儿子不就知道了?”

舒文道:“不要,麻烦…”

海银辞道:“如若家中请得起仆人,还不至于很劳累。我年轻时照顾我儿,也最多是带他散散步和检查功课罢了。”

舒文道:“这好说,不过我家里人都挺安静随性。”

章莫须道:“我看小孩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来自己也是这么小一个娃娃长到现在这么高大~一想到他往后又走我的来时路这么漫长,就觉得苦恼啊~”

舒文道:“嗨,麻烦。”

章莫须道:“我的孩子长大了,他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能过得清净一些…”

舒文道:“哈?你知不知道归隐的不是瘦子就是和时代脱离关系的啊?这多废啊…倒不如跟我,好歹在文坛留下大名哎。”

海银辞道:“且为名人,留青史才是最好的~”

“其实…我倒是希望海明长大了可以去江湖闯荡一下。毕竟外面的世界是很吸引人的,也十分自由和让人流年忘返…”平岁出声。

话题戛然而止,平岁也察觉了气氛冷落而道歉。她漱口后回了卧房休息,剩下的就是海银辞和两位客人。

海银辞道:“她…她说什么?你们有听到吗!”

舒文道:“我…不完全确定我听到的…”

章莫须道:“去江湖闯荡?为什么…”

海银辞道:“这肯定是不行的!作为海氏子孙,我氏满门英烈!怎可有个闲散子弟?”

章莫须道:“其实,这也未尝不可。”

海银辞震惊看向章莫须。对方继续回答:“不能因为追求满门须英烈而强迫一个孩子做一个不适合自己的身份。或许他谋略有方,但若心性过于哀愁,依旧不适合为将或者为士。”

章莫须道:“走一条怎样的路,需要年轻人自己决定。他们长大了自然就会辨别是非对错,他们的心性需自己来养成。倘若提前为其规避苦难,那他未受过坎坷时。一时间遇到了坎坷那该如何?最后是自暴自弃还是坚持不懈…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海银辞道:“但是先生可知,我们海氏本来就是将士三家之一。这是使命!自从三百年前花家和江家都没了…我们海氏才不得不扛起重任。”

舒文道:“现在的江氏,不是你们旧相识?”

海银辞道:“早在花缘行那一辈时就没有了。因为狐妖冠云寺祸世,说花缘行负了他…因此报仇我们三家…”

海银辞深吸一口气,又叹气。她继续说:“后来花家因为一把大火烧光烧尽…江氏祖辈和海氏祖辈奉命去狐岐山讨伐狐妖。前者只会术法便被狐妖斩杀殆尽…我族先辈拼尽全力才夺回三尾。”

海银辞看着外面。她道:“江氏死光了人,由旁系继续主家。而圣上也只妖怪凶残,见我们只夺回三尾、剿灭白狐一族而封大名。而三尾,也留到了现在…”

章莫须道:“战功赫赫也的确难放下…”

海银辞道:“如今海氏已经落入一位小小姑娘手心里…往日的辉荣也不一定能延续了。你们就是想要我们走到绝路,最后甘愿趴下当做阶梯是吗?”

舒文道:“老夫人明白大意,但是我们不算要逼死你们。”

海银辞道:“如今不屈进宫,后续肯定要代残夜远征。到时候府上就剩下我和平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到时候要杀要剐不还是你们弹指之间般容易?”

舒文道:“将军远征是他的使命,而平岁的死也是她的宿命。”

海银辞:“!”

章莫须道:“堂主的意思很明确——将军远征,夫人病故。”

舒文道:“平岁被海不屈藏得很好,毕竟除了他父兄——就没人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而能缓解异症便是喂养她吃欲火,否则像现在这样长期只食人食,她迟早病死床榻。”

舒文道:“她此前在外闯荡江湖,经历过一段让她悲痛欲绝的事故。以至于剑心无了、神情惘然,而她就算成为人母也不会放下心中的不甘,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情爱、家庭温暖和新友交情而释怀。”

舒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并打开。

“老夫人。出路只有一条是对谁都好的。这物什,便是助海不屈走出淤泥险境,也可以让平岁回归自然。”舒文手里的东西便是一直如灵芝一般的梅色长针。

海银辞道:“这是…什么?”

舒文道:“这是一昧药材。等那日您想开了,用其刺入夫人的心脏处…!”

海银辞道:“你想让我杀了她!”

舒文道:“不不,这昧药材不会致死,反而会像今日一样,缓解夫人的痛苦。”

“药材”递到了海银辞手里。至于用和不用,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停留的几日,舒文和海银辞商讨策略,章莫须则是帮平岁缓解不适和分散不快。不时帮她照顾一下海明。

那天,章莫须陪平岁在茶室用茶。同时舒文一直在教海银辞如何使用那支被称为“药材”的奇怪的针。

章莫须有些动容,毕竟他从未见过什么药材需要扎入人的心脏里才可治好。毕竟那支针可不像针灸时要用的那种针。

相反,“药材”的外形就是灵芝模样。针身如一支毛笔一般大小。

章莫须心中疑惑:“赤团龙爪花、形似灵芝的针、致夫人化为原形的熏香…这些东西都需要很长时间搜集样本。到底是什么威力?”

平岁察觉章莫须分神。她偏头看了眼外面,最后问出声:“先生,我有事要问您。”

章莫须回神,他问:“什么事?”

平岁放下茶杯,她问道:“我婆婆最近跟舒文先生商量的事情,还有他们一直在学什么…刺针?到底是…”

章莫须回答:“嗯…我也不懂。那是府上所有医士联合打造的东西。舒文比我了解得多。”

平岁问:“先生是哪里人氏?”

章莫须愣了愣,回答:“我是浙江杭州人氏。是章游晴第五子章莫须,夫人唤我莫须就可。”

平岁道:“那我们也算近了,我是江南人氏。”

章莫须惊喜:“原来夫人老家就在江南那边啊?那,您为何又是于神医的义女?”

平岁道:“我母亲和义父是红颜知己,母亲很早之前就打算把我托孤给义父了。因而我才成为于景天的义女。”

章莫须道:“听您此前提及过希望大公子长大后可以选择自己闯荡江湖。可是因为您自己经历过?”

平岁点头。她回答道:“我十二岁时父母早亡,此后流浪江湖四年。那时年少轻狂、不羁、不顾,就为了一睹深山祟王的真颜,我的五位挚友就此亡故在祟王之手。”

章莫须道:“啊…”

平岁道:“我在山里苦战三天四夜,直至筋疲力尽…我实在无法坚持了。”

章莫须道:“后来呢?”

平岁忽然很开心一样笑出声,她道:“后来我被救了。”

章莫须被她的笑容吸引了一下,最后也想到了她这么回答。他问:“是谁救的您?其他侠客?”

平岁依旧微笑,她道:“且算是吧。她的出现可谓是千钧一发…”

“那时我们在深山遇到险境,她在我要被祟王刺死前的那一刻——千钧一发之际出现!我不知她的那一击有多大威力…我只知道那一直不知疲惫的祟王马上逃走了。”平岁笑着抚摸儿子的脑袋。

章莫须道:“那真是及时啊…天哪。”

平岁笑道:“嗯!不过我后来…我因为挚友死去而想要寻死。她为了救我而阻挠我的自刎。我不知她是好是坏便气急败坏继续与她斗了几个回合。她只是说了一句:你打不过我的。而一击制服了我。”

章莫须道:“哇,激将法呢。让您分散注意力,抛弃一时的寻死!”

平岁忽然神色温和,她说道:“我败后,就问她:如今挚友亡故,我已无力拾起剑心。该如何活下去?她只是告诉我,如果挚友的死就随随便便打垮了我和我那颗想要替天行道的侠客心。那就随便我自刎死去。”

平岁抬起头,她道:“我在她怀里大哭一场…等我醒来时,她已经帮我收拾好几朋友的尸身…等我沐浴更衣后陪我把他们葬在她建议的枫林里。”

平岁的脸上尽显温柔。她有些感慨和怀念。她告诉章莫须,这位救自己的恩人名作“贺魁”。是山神山上的一位修行者,也算是一位仙人。

章莫须道:“贺魁…?”

平岁道:“嗯。她是一位很好的前辈和姐姐。我们有联系的,不过她比较忙…前几年告诉我,她要到闻人府传授武艺于一个小孩子~”

平岁道:“先生来自闻人府,有没有听说过呢?”

章莫须惊觉:平岁口中的前辈姐姐“贺魁”可能和闻人重瞳的师父是同一个人。

平岁道:“她心地善良~也答应了我,有空了就来看看我~”

章莫须心道:“师父前几个月就走了,还是身负重伤离开…”

平岁道:“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过陶笛吹奏的乐曲?”

章莫须道:“还没有呢。”

平岁道:“那请允许我为先生演奏一曲?海明也很喜欢听我吹陶笛呢~”

平岁从一旁的柜子取出陶笛,海明看见了马上站起来伸手去抓。

海明咿咿呀呀地说着:“鱼…鱼!”

平岁道:“海明喜欢小鱼陶笛是吗?”

海明点头,他含糊说话:“娘!鱼鱼!吹吹!”

平岁让儿子坐在腿上,轻轻吹奏陶笛。

悠悠的声乐从她吹响陶笛开始传入府内各处。在公务房里的海银辞听到声音也有些分心,她看向门口。

舒文道:“老夫人?”

海银辞回神用力一刺。手里的针径直穿刺了用来练习的面团。

舒文检查过后十分满意地回答:“没错!就是这样!”

海银辞道:“一支这么长的针刺入一个人的心脏…那得多疼啊…”

舒文道:“但不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更多人的心脏被“穿刺”。”

海银辞道:“你一直在逼我…你不怕我不实行吗?”

舒文道:“老夫人莫要忘了十三年前我弱冠之年受邀到海府做客时用的是什么身份。”

海银辞道:“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上官府掌门家主之子——上官舒文,应邀来海府为十岁不屈公子的生辰宴题词庆贺。”舒文说着。

「拾不枯岁月荣,耀今昔辉岁月。拾靖国若海志,耀天下太平世!万里不屈音,忠骨带铜声。」

海银辞看着这个少年,有些不可以思议:“你果然是他…你怎的投靠闻人府?你们上官府不是视闻人府如恶鬼吗?”

舒文道:“没有人会为仇家做事,多的都是实力不济。相比较府上的侍卫明月,我并不是永远效忠。”

舒文取走针,他道:“您已经学会怎么用药了。至于未来如何造化…您自己看着办。”

夜半时,平岁抱着儿子回到了自己的寝院。哄睡海明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去寻找了某物。

平岁拉出橱柜的底层,里面躺着一把宝剑。她轻轻拿起来端详,也在看了许久后抽出宝剑。

离鞘的宝剑在月光下显露它往日的杀气。平岁看着散发寒冷的剑刃不觉回忆起过去,那时候她就是拿着这边剑坚持了很久。

宝剑已经钝化,甚至在往下看剑身,那里已经有更明显的缺口。再看看剑鞘,也已经有些破烂。

剑穗原本是一个结带着两朵流苏。现在只剩下一团红线和半个流苏挂在末端,随风轻微摆动。

平岁感慨:“快有六年了吧…那片枫林确切安宁…以至于你们不愿离开那片宁静之地到我的梦里看看我…”

夜半,一道温柔又惆怅的乐声在府上某处传出。直到曲落,也无任何人醒来。

次日清晨,章莫须和舒文离开了浙江,而海银辞看着舒文留给自己的东西,她最后瞒着平岁自己独自查看。

海银辞坐在室内揭开了木盒,在一众枫叶掩盖下,她慢慢摸出一个东西。

海银辞发现物什方方正正有些重手,并在翻过正面查看时惊了一下。

物什之下还有一条红绳牵着,她继续拉动红绳…发现了另一段的物品。

“这是朝廷密臣的命牌…?怎么会在他们手里?而且这下面的是什么?”海银辞好奇拿起来。

红绳的另一端绑着的,是海不屈的名牌。

听到机关声响起,木盒也慢慢展开。里面夹着信件,海银辞拿起来查看。

海银辞:“…!”

*

致爱徒海不屈:

不屈,为师将要返乡了。可惜你还在尚学,不然我还想再见见你。

你之前问我,家乡在何处?为师的家乡在水乡姑苏。那里风景不错,我家就在一处名为“丰满”的小酒馆附近。你若来便提前去酒馆打招呼吧!我以前每日下工都会去那里喝酒的。

你若来南京,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师父,而是叫我津禾叔叔。因为今夜后,我就不再是朝廷文臣一员,而是凡间小民。而你依旧是我最钟爱的徒儿,希望你往后余生幸福快乐。

留言:津禾

(纸末还有一只小船画着,上面别了小字:我回家啦~)

*

海银辞道:“竟然是小师父的信纸…老练不是说不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舒文手中?”

“我回来了!”

一道粗糙的男声响起。海银辞收拾好东西走出去查看。

那是海银辞的丈夫练教头回来了。他着着深色衣裳进院,同时也吸引了教海明学走路的平岁。

平岁道:“公公回来了…海明,喊爷爷。”

海明自然比他母亲早察觉这位说话声音大的男人道存在,他张开手臂摇摇晃晃走向练教头,并磕磕绊绊地说着话。

练教头蹲下灯孙子走过来,海明则是一边着急一边重复:“牙…牙牙!牙牙…!(爷爷)”

练教头抱着海明笑呵呵站起来,他和平岁打完招呼便询问她的身体情况。还交代,不要累着自己。

他抱着孩子进屋,海银辞则是走过来带着平岁离开。

“平岁,我有事要和你说。”海银辞说着。

平岁回应:“好…”

走回茶室内,海银辞拿出那两块被红绳绑在一起的牌子。

海银辞道:“本来我是不相信的,但是那日我信了…你竟是妖怪?!”

平岁也没有给她想要的紧张,而是听完后有些释怀般回答道:“是的婆婆,我是一只妖怪…”

海银辞道:“那海明…和你一样吗?”

平岁好似被踩伤口,她马上反驳:“海明不是!”

海银辞道:“不屈知道吗?”

平岁摇头,她道:“他不知道的…”

海银辞道:“你要告诉他,是去是留他来决定…”

平岁垂眸,她小声答应:“好…”

“如果你还待在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或者你去山上住着?总之等他回来再说!他肯定也会很惊讶…”海银辞语气里透露出了很多惊恐。

平岁离开茶室,脑袋里都是刚刚婆婆对自己的惊恐。

她开始胡思乱想:“将军知道我是妖怪,他会怎么办?会提防我和海明吗?或者我会一直被关在山庄上…”

她艰难地叹了口气,继续失落地想着:“他或许也很失望吧?因为我们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很多时候都是他先说,而我就只需要避开母亲的路就好了。”

平岁回到寝房,她开始越来越多得想。以至于最后她疲惫到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自己竟然在榻上?!并且已经十分沉浸柔软舒适的蚕丝被里。

平岁钻出被窝,发现床帘也被放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撩开床帘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看到了桌上的花瓶里多了一支腊梅!那是她请丈夫归来前可否折一枝腊梅的请求成果。

他进宫一个多月了,也终于赶上腊日回家。

平岁披上外衣穿上鞋子走出寝房,并在走过几扇门后,听到了消失了一个月的男声。

她悄悄走到一旁查看——丈夫坐在长椅上,海明坐在父亲腿上玩着手里的东西。

父子俩身边还有很多新玩意儿,那都是海不屈买给海明的玩物。

“阿娘…鱼鱼!吹吹!”海明简单说着最熟悉的几个字。

海不屈疑惑:“鱼鱼?吹吹?那是什么?”

海明伸手指着嘴巴,他道:“吹鱼鱼!好听!”

海不屈思考了很久,才明白自己的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海不屈道:“你是想听娘亲吹陶笛是吗?”

海明马上点头,高兴地叫喊:“阿娘!鱼鱼!吹吹!”

海不屈抱着儿子无奈笑着:“可是阿娘还没睡醒啊,怎么给你吹?”

海不屈只是疑惑海明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等他好奇回头看时明白了——因为海明早就已经看见母亲就躲在他们父子身后的那扇门后。

平岁道:“将军…回来了。”

海不屈道:“是啊。你呢?我听母亲说,有两位先生过来给你治病。感觉好点了吗?”

他这么一提,平岁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的确没有发冷这么严重了。反而就像正常人一样体温正常。

平岁道:“好很多了~!也谢谢将军为我折了一支腊梅回来…您竟然一直记得…”

海不屈道:“嗯。你若喜欢,家里也可以养一盆。”

他伸手,平岁也把手递过去让他牵着自己走到他身边坐下。

平岁道:“现在种得等很久才能看到开花,还是不了…”

海明道:“阿娘!鱼鱼!吹吹!”

平岁亲昵抚摸儿子的头,她道:“好好…我去找一下陶笛放在哪里了…”

说着她又起身去找陶笛。

海不屈看着她走到一旁柜前找出一只鱼模样的陶笛,他也眼前一亮。而海明更加激动和兴奋地叫着“鱼鱼”。

平岁吹了一曲给儿子听,海不屈也安静听。直到平岁咳嗽而不得不停止。

海不屈道:“刚刚睡醒有些口干吧?”

平岁道:“我没事…只是一瞬间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哎…”

她接过丈夫递来的茶杯,饮了水后才慢慢缓过来。

海不屈道:“也就这几天睡得好是吗?”

平岁点头,她道:“将军刚走那几日,海明不习惯,天天都太闹了。”

她笑着捏了捏儿子的鼻子,继续说:“不过活泼的样子也挺好~”

海不屈道:“方才你未醒,海明去沐浴时母亲找过我。她有事要私下和我们谈。”

平岁道:“最近婆婆也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一样…自从那两位先生刚来,我第一次闻那些熏香昏过去后她就对我有所隐瞒一般…”

海不屈警觉:“晕过去了?”

平岁立马解释:“将军放心…!那两位先生无恶意,我也没有生非分之想!”

海不屈道:“闻了熏香就晕了…那之后你还有没有闻过?”

平岁道:“这几日就是靠熏香度日…很清香~”

海不屈道:“不妥,明日我请舅兄过来看看成分。如果是什么有瘾之物,日积月累可是会带垮身体的。”

平岁点头同意丈夫的安排。

不久,丫鬟唤三人进膳。

饭桌上,海银辞询问儿子:“这次可以在家停留多久?”

海不屈道:“明日算起,只有三天。”

海明坐在一旁看母亲吃膳,他忽然高声呼唤母亲:“阿——娘~”

平岁看向儿子,海明忽然咯咯地笑出声。

海不屈道:“这孩子真爱笑啊…”

练教头赞许:“开朗些好啊,不然和你一样,跟块木头一样。”

海不屈只是笑了笑,他继续看着长子对着自己的妻子笑。反倒是平岁一言不发。

膳后,祖父抱着孙子外出散步。而祖母带着孩子的爹娘前往山庄,打算寒暄几句。

路上,夫妇跟着老夫人身后。海不屈一手提灯,一手牵着平岁。他也没有了吃膳时的精神,而是问母亲:“为什么忽然要到山庄上?”

海银辞道:“平岁,告诉他。”

海不屈看向妻子,他问:“怎么了?”

平岁道:“将军…这件事十分难以启齿…”

推开山庄的大门,平岁终于说出口了——“我不是人。”

海不屈有些吃惊,但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山庄内。海银辞让他们到室内等候,平岁在此空隙告诉丈夫自己的部分事情。

“我不是人…而成为孤儿也是因为母亲把父亲吃了…后来母亲也被猎妖队杀死。我便想着去往外边寻找新的生活…”

“我曾有五位挚友,陪伴我走过许多路。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英伦…但他们都死于鬼祟之手。我的剑心也在那年失去…”

“我一直怀疑自己作为妖怪是不是真的会让人遭受不测?在那之前的两桩血案大概是应证了我的想法。而如今…这种祸害似乎到了我们…你的家里…”

平岁跪坐在丈夫对面,海不屈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是他了解平岁是个不说谎话的人,因此选择沉思。

在平岁没有得到回答时,她选择去沏茶缓解彼此的情绪。但就在海不屈惆怅着转身看向外景时,就听到了平岁地惊呼——“婆婆?!您要干什么!”

海不屈快步走出去,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拿着一支针刺入平岁的心脏处。而平岁也因为这一刺,马上使劲推开了老夫人!

海不屈先扶住母亲,再打算转头去帮妻子时——只见平岁捂住那支针慢慢后退,而她的眼中尽数是惊讶和恐慌。

海不屈道:“平岁!”

海银辞拉住儿子,大声喊道:“你看看她!她就是只妖怪!她不能生是因为只能生一个!而海明…也可能是妖怪!”

海不屈转身扒拉开母亲的手,而平岁也因为疼痛四处乱撞。期间她的身上越来越多羽毛显露,赤色的长羽因为她的乱撞而掉落。

海不屈也找到时机,躲开平岁的鸟翅和乱袭的长爪而拔掉了她心上的针。

失去痛苦来源,她也慢慢恢复神智倒在地上。但是因为这一猛劲,倒是把平岁的形态逼出来了。她此刻无力地趴在地上…

模样还是人,只是脸、手臂和双足,都是长出羽毛和化为鸟爪。

她畏惧地眼神看着丈夫和老夫人,委屈让平岁落泪。

第二十二章《不平屈·只屈委屈》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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