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故人相似故人子》
傍晚，明月取走回折，交于府上送使送回闻人府交给穆拾思下策。
本月七月下旬，闻人府堂主外出神龛面见众生。卸下神装融入凡人，也在穆府停留，留下红缘。
闻人重瞳在穆府停留了一日两夜，次日清晨变匆匆回府。
只因半夜，章莫须急信:「京师赵氏一案侦破过半，父女一事由林今昔主凶。太子翻案、府衙转交神氏神意神识接手。堂主明察。」
闻人重瞳思索:“神识神意可是江春年的舅舅。那海府一事也应该再翻他的死因有诈。牵连起来海真戚与江春年又有深交…这…”
等等——林今昔？
京师赵氏赵滕骆父女死案尚未结案，但是已经了解到主谋林今昔杀赵滕骆的证据。加上如今是长兄神识接手林氏案件，意味着只有一个神意。
“如果制造一些假象，那是否会让各地县知州早早了解一二？人多口舌杂，那平岁的长兄——傅十七。也可以助我…”
傅十七，是浙江医士于景天义子。现今依旧和少时一般代师看铺。
夜前，她看过自己的弟弟妹妹便让章莫须跟着自己去往政事房，与他商讨如何解决掉海真戚？
章莫须看着手里的卷宗，他道:“如今三家联合难以动基。要想闻人府走出将要被上官府压死的处境…您得告诉我此前家族做了多少事情，我需要一一甄别。”
闻人重瞳道:“父辈的往事提了也让人难堪…呃！也罢。”
她让明月去拿家史。最终摆在桌上的就是闻人府历代家主的“伟绩”。
九百年前闻人梦岚让客氏最后一位家主倒台。
三百年前十一阁十一位族人被逼自刎，此后修水牢暗地，拿活人养祟镇住十一位族人。
五十多年前南宫氏绝后案，由闻人重瞳的祖父勾结朝廷众臣，将碍着皇上的南宫沉一次次封他口鼻。直到最后南宫沉倒台，长子南宫霆替父上朝。
但是最终结果便是，南宫霆身先士卒，不仅没有用死亡换来家族一丝生机。反而自己被折磨致死后，肉身被削成一块块，由自己的父母吃了。
至于后话，便是国中不再有姓南宫的人。皇上把南宫沉九族杀尽，并以无辜百姓为挟持——“若一日寻不到南宫卿的小女儿，那朕！便让国中十位姓南宫的百姓替她去死！”
直到最后，闻人重瞳的祖父透露消息。皇上让自己的带刀侍卫林景云去杀了她。而最终林景云也杀了自己的妻子，南宫沉死后，皇上也没放过其他无辜百姓。
直到四年前，闻人重瞳一人杀全族族人兼元老。此事轰动一时，甚至惊动了当今皇上。
而当今皇上便是南宫沉拿死力挺，并在死后十年内内部纷争夺了皇位而来。
在闻人重瞳杀了人之后，她没多久就被上官府送了两只小猫用作镇宅现阴。
“这两只狸奴是送给小堂主的。可镇宅辟邪，好生照顾。”
黑白两猫，各自头上都有一点彼此的黑白一色。闻人重瞳把这件事也告诉了章莫须。
章莫须道:“上官府送了两只狸奴？”
闻人重瞳道:“不错。另外毕竟是上官府的活物，若说我抛弃了…哪天说我什么话大概又免不了拍的察史过来盯着我。”
章莫须道:“堂主可知，天下八大家族各持秘术一事？”
闻人重瞳点头，她道:“我知道，怎么了？你是想知道我闻人府的秘术吗？”
章莫须道:“那您知道上官府的秘术是「移魂」之术？”
八大家族的秘术总称“八相秘术”，由千百万年前均为平庸的祖先受天祸子赐福所持。奈何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奈何有些家不是落魄转移秘术就是出卖了自己家族的术法。
原本秘术就是家族独有或者衍生，可惜有些家族中不是族内才子不足而不得不外传，交于外人传承。可惜如此外传也会出现混乱的事件。
而上官氏作为八大家族其一古老氏族，加上又是解千遗族之一。传承的移魂术一直都是响当当的。
只是移魂术带来的伤害不是伤身，而是伤性和伤欲。
移魂术可让使用秘术者的魂魄一分为二，将分出去的魂魄夺舍他人，才得以分身乏术在外行事。也因为魂魄不全，导致内调不稳。因而与欧阳氏的「长寿」结合，才得以破解了内调不稳导致昏死不醒的情况。
奈何欧阳氏很早就叛出八相秘术的誓言，因而不再和上官府有任何交往。不过因为早前经验，如今上官府的族人多数都是长寿之人。
而这些长寿的年轻人就是上官府最有实力的顶梁柱。而章莫须一想到上官府的秘术乃移魂术就有些多疑…
“您说，上官府是否会为了方便监视您而送了两只狸奴？毕竟狸奴也是活的…”章莫须有些汗颜。
闻人重瞳道:“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做了这么多，最后坏在两只狸奴身上？”
章莫须道:“不无可能！移魂术伤性伤欲，上官氏族一直与世隔绝…他们又不拘束年轻人外出。因而放出有些遗传「菱目子」较轻的孩子在外生活。另外的则是分身乏术在外立业…”
章莫须道:“早年听闻家父提及过上官府内部。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和年轻人…女人还好些，男人全是白发…”他现在一想到那些板着脸的人都是白发就觉得有些恐惧。
闻人重瞳道:“若杀了两只狸奴…”
章莫须道:“那倒不必。把它们交给少爷小姐就好了！毕竟小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另外，给它们系上铃铛。这样走到哪儿我们可以听声辨位早些知道位置。”
章莫须看着手里的东西，他问:“是不是少了一件？毕竟我听家父说，十七年前苏眉死掉的那件事跟郑氏木偶院的东家有关，背后还有您的父亲帮持。”
闻人重瞳道:“哦，我不算清楚，但是也和卷宗记录一样知道个大概。”
章莫须道:“难道另有隐情？”
闻人重瞳道:“主要是很早之前就不是我父亲闻人源牧持家权，都是叔父闻人源生操持。”
闻人重瞳道:“至于苏眉是谁杀死的。一直都是郑雄最大疑点，奈何我府上有他把柄握住，不可轻易乱来。”
章莫须道:“原来如此吗？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上官府才不得已来监视您吧。”
闻人重瞳道:“不就是二十多年前被赶出家门的丧门星吗？好好的大公子不做非要到京师吃苦。最后落到的下贱的木匠！”
章莫须道:“其实苏眉生前不止是苏家大公子。想必堂主也不是很知道他的佳话了？”
闻人重瞳道:“嗯…只知道是个天才。”
章莫须道:“他不仅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另外也是作为上官氏薄脉嫡女亲自订婚约的男人。自古上官府召婿只能入赘，偏偏苏眉却是娶了他们的长女。”
章莫须道:“也非他抛下大公子不做。只是那时候为了帮万司空而受了牵连，在家族接济之前惨死罢了。如果他不帮万司空，他如今可是个执笔就可以画出绝世名画的才人。”
闻人重瞳道:“这样啊…也难怪。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竟然交到万司空这么个克友玩意儿…”
章莫须道:“奈何他唯一的儿子苏漠逍一直下落不明，可真是损了…”
闻人重瞳道:“郑雄四十来岁时就把二十七岁的苏眉砍死了…也不难猜测他也把苏漠逍绑架。只是更多人相信苏漠逍是逃跑回到了上官府…”
章莫须道:“他的确没有死，只是在逃走时被人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还真是不好说。”
闻人重瞳道:“半斤八两…”
章莫须道:“十一阁圣人尽死…为何？”
闻人重瞳道:“和我一样，从小就被禁锢在那间小屋里。每天穿着繁杂华丽的衣裳、上着淡妆、盖着脸，坐在神龛里面等待香客来虔拜…”
“十一阁里的族人，都是那一年同一时间死掉的。胆子大的都自缢、自刎和自戕。胆子小的被哥哥姐姐哄着喝了毒药，另外年纪小甚至才几岁大的族人，他是被勒死的。”
章莫须了解完大概，在隅中去了趟十一阁。那里的确供奉着十一座灵位。年纪最下的只有三岁，最大的刚满及笄。
章莫须拿出一则卷宗，上面是上官府的记叙。内容是「八相秘术」的八家分持。
当年天祸子奉命赐福人间，他教给十五位年轻人自己的毕生法术，希望他们用尽其能。
而「八相秘术」只是个名字，主要还是内容只有主要的八种——「移魂」、「问天」、「长寿」、「妙手」、「死术」、「辟邪」、「透命」、「视神」。
章莫须道:“分别为——上官氏、贺氏、欧阳氏、卜氏、海氏、墨氏、闻人氏和神氏。不过海府的「死术」到底是什么啊…”
闻人氏得到的是当年赐予客府的「透命」。而「透命」本质就是看透命运和未来，但是衍生下来的还有“问灵”、“佛问”、“天敕”等等。这些都与信仰有关…
章莫须得到了两个思想节点。倘若重瞳真的可以通透未来，那么「透命」本质就是相冲了。但至于危害章莫须还不知道有多大代价，毕竟卷宗也没有详细记录太多关于「透命」的内容。
章莫须道:“跟佛有关的东西…难不成相冲了就是…”
如果违背了天到晚，拿着一切就跟天有关了。
天祸子本质是赐福客氏用于治愈，奈何闻人氏鸠占鹊巢自以为可“学以致用”。奈何却是触犯了规则。
章莫须心中有数:“那就应该去拜访一下万司空了。毕竟苏府归属上官府后就跟着隐世埋名，唯有和苏眉有关的就是万司空这个好朋友了。”
他择日就和闻人重瞳提及了这件事情。打算去见见万司空，再次问及一些关于苏眉的事情，顺便打听一下是否还有八相秘术的卷宗。
他那天穿着蔚蓝的衣裳，特意没有束发，举止也变了个人一样。
他拿着厚礼前去拜见万司空，而闻人重瞳问:“你为何确定你能见到万司空？”
章莫须道:“总之章某能见到。大概是可以拿些消息回来的~”
闻人重瞳道:“感觉你都不紧张啊…”
章莫须道:“如果紧张就会被人察觉来意了，总之要变现好一些。”
闻人重瞳道:“行吧…活着回来就行了。”
章莫须上马车前去京师顺天府万府面见万司空，但是他却实有些异常。也不知是不是和闻人重瞳交代那般。
半个时辰的车程抵达京师顺天府，章莫须在车上装饰自己。他在自己的发冠上插了一支银制包翡翠珠笄①。
【①笄:古代固定头发的物什。它的小伙伴就是“簪”，其实是一个家族的。匹配的还有一个头冠，笄固定挽起的头发，并从头冠的一侧穿过另一侧固定。】
“叩门寻见万宗司。”
门卒开门看见章莫须询问:“您是哪位？”
章莫须行礼，他道:“我是章游晴第五子章莫须。今日是特意寻宗司大人的。麻烦公代我去问问大人愿不愿意见小侄？”
门卒点头，在他准备关上门去屋内寻主人要命令时。一只手抓住了将要合上的半面门。
“不用来回走来地找父亲，这样太麻烦了。直接让他进来吧。”一个声音从门后响起。听声音清朗和明亮，对方似乎是个年轻人。
门卒马上请章莫须进门。
章莫须跨过门槛后看见了门后的人。他发现对方相貌和万司空有些相似，但是由于过于年轻的模样，他马上转过脑袋——年轻的、相似的？
章莫须行礼鞠躬，感谢道:“啊…多谢公子。您是少宗司万公仪吧？”
对方笑笑，他道:“我的确是万公仪，不过最好不要加上少宗司。毕竟我还没有接手百万卷宗府，也没有得到上官府的肯定。叫我万公仪就行了。”
章莫须道:“好的，公仪兄？”
万公仪道:“对，就这样。我父亲就在客堂里，你要找他就直走吧。”
章莫须道:“好，谢谢你。”
章莫须又行礼感谢他，马上带人去客堂找万司空。而万公仪则是帮门卒关上门，无奈着:“章游晴这么多个儿子，也就他来得最勤快。莫不是他家父没空来吵父亲，特意叫个年轻的来？”
此事提及了彼此的父亲——章游晴和万司空少时的故事。
万司空和章游晴是从小一起读书长大的，也因为万司空的家族出身一直是贫贫无所大事，有也不会重要到被皇上看见。
但是万司空却是家里难得的天才一样。他学什么都快，甚至多加练习的话，也是个老行家一看都要停下来赞许几句的模样。
因而他和章游晴从小争到大，但是万司空往往都是被迫加入和莫名其妙得知自己收到了挑战信的那个人。他根本不想和章游晴争，甚至有时候觉得章游晴过于好斗而出言劝导:你这样争的意义不大，毕竟你我是同龄人。若能赢得前者，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这番谦虚在小时候的章游晴耳里无非就是另一种挑衅——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一次乡选试画中，不时第一的万司空依旧夺魁。而章游晴知道了也马上跟着学绘作。只可惜，万司空家里就是卖字画出身，对画画已经有了很大考究和经验，因而万司空其中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画画这一手。
那年章游晴拿着第二的名分，他不服。他偏要在万司空面前夺得一个让他气急败坏的名分。于是他哭着说:“万司空你给我等着！我刚学画画而已！才不是学艺不精拿的第二！你给我等着！”
万司空不理他对自己这么凶是为什么，只是答应:“好吧，我等你超越我。”
章游晴得到了回应，也只是抹了把眼泪，好似羞耻地跑走了。万司空看了眼手里的画作，他心中不解:“章游晴这么好斗好胜的人…竟然绘会画静心、纯洁的荷花？”
于是乎，万家的长辈一看见章游晴来拜访，就马上想到可能是来找侄子万司空的麻烦。只是这些麻烦在万司空被贬后不再有了。
而在客堂里，万司空正和夫人子桑玉谈话。刚好侍从进屋告诉他，章莫须来拜访了。
“老爷，章莫须有访…”
子桑玉道:“我去沏茶。”
万司空点头，他道:“进来吧。”
他喝了口茶，抬头就看见了章莫须进门。只是对方的装束让万司空愣了愣…心里马上想到了一位故人。
章莫须行礼鞠躬，他道:“万叔叔好，我是章莫须。”
万司空道:“你好，章军师，请坐。”
子桑玉端着茶进来，看见章莫须时惊呼:“啊！这不是…”
她看向丈夫。万司空没有说话，子桑玉也就马上转移语气:“竟是章丞相之子莫须小侄…真是稀客啊。”
万司空道:“你再去叫人拿点茶点过来吧。”
子桑玉问:“嗯…十月的那个？”
万司空道:“对。就那个。”
子桑玉再次离开，万司空再次把视线看向章莫须。这一次，他更仔细地看了。
万司空问:“军师大人若是调阅卷宗，可以直去卷宗府的。”
章莫须笑笑，他道:“卷宗自然是要拿的，不过那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莫须想和万叔叔说点私事。”
万司空喝了口茶，他道:“说。”
章莫须道:“宗司大人看我，可是看到了故人之相？”
万司空道:“的确。看到你今日这身装扮也的确想到了一位故人。奈何我故人太多了，有些甚至不是很好印象。难道军师大人还想在我万某身上博得一丝小爱？”
章莫须道:“薄爱是自然。但也不希望此薄爱只是埋怨一说。毕竟莫须和令郎也只差两岁上下，不至于和前辈闹个不快。以免再走父亲的老路。”
万司空道:“也是。”
章莫须道:“前些日子调阅的《苏眉》卷宗中，莫须还想要件复案。希望宗司大人出手帮帮忙。”
万司空道:“虽然不是贬低闻人府…只是…”
章莫须道:“我知宗司大人说的话，只是在下有可换的条件。”
万司空疑惑地“嗯？”了一声。
章莫须道:“「苏漠逍尚在，现年二十四。」”
万司空放下茶杯，他道:“虽然我万某没有大本事，也做不成什么大人。但军师却想用万某最在意的事物当做要挟。那是不是可以断定，军师要借的复卷是用于不义之地？”
章莫须不管他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先父苏眉逝于乱斧下，长子苏漠逍流浪街头于七岁，此后下落不明。于是流浪东边，山水如画、仇人仅一、海府将灭，出于子手。”
万司空看着他，道:“你知道他在哪儿，所以你想拿他做什么？”
章莫须饮了口茶，他道:“宗司听都听了。直到怎么做了吧？”
万司空道:“漠逍若在那边有人家抚养，我自是希望他安好。但你…”
章莫须道:“不必拿您的家教来断定我是否…”
“你过得不好吧。”
章莫须停住了。轮到他看向万司空，而子桑玉也端来了点心。
“吃点吧，这些都是浙江的点心。很好吃的。”子桑玉说着，又给他们的茶杯倒满茶水。
万司空道:“是啊。想必你在萨哈连乌拉操劳的这段时间里都很少回家，试试家乡的味道吧？侄儿。”
章莫须应了一声，拿起茶点，犹豫间不得不吃了一口。
没毒。是浙江的师父的手艺，的确好吃。
子桑玉坐下，她继续说:“我们家公仪也很喜欢吃这些糕点。因为很多年前苏眉带着公仪和漠逍去了一次浙江，回来两个孩子天天嚷嚷好吃。”
章莫须道:“也好…”
万司空道:“敢问莫须在哪知道漠逍的消息？”
章莫须道:“是我父亲给的…我转达给您。”
“万叔叔，我很好。只是如今有要事在身不可以随便道出姓名见您，请宽宥漠逍的做法。”章莫须复述了一次。
万司空道:“还活着…很好。”
他又看了眼章莫须，他道:“复卷我已让公仪从卷宗府拿过来了。我不能断定你要做的事情是不是那么坏…但也说不准你只是在谋策一 一场棋局。”
他回赠章莫须一根发带，并亲自和夫人送他出门。
万公仪拿着卷宗回来递给章莫须，笑着回答:“你好有礼貌，不用经常行礼的。你和我差两岁，还经常给我父亲带哥哥的消息回来。我才是最感谢你的。”
章莫须道:“…哥哥。”
万公仪道:“我可能比你小，我叫你哥哥才对。”
章莫须看着万公仪，最后还是行了大礼感谢他们。
他上马车后，万司空挥手送行。
“办完事，就早点回家吧。家里人很在意你的，莫须。”
“谢谢你，我们会早点把哥哥接回家的！”
章莫须离去，万公仪终于提起:“爹。章游晴不是跟你同辈甚至小你一点吗？他儿子不应该叫你伯伯嘛？”
万司空依旧看着远方，他道:“玉儿，你也觉得他和苏眉很像吧…？他刚进门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万公仪原本还双手抱胸有些闲散，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有点惊讶地追问父亲:“难道说…他为了拿到复卷不惜扮演苏伯伯？”
子桑玉笑道:“傻儿，别装啦~”
万公仪道:“我了解过了。他一直调查苏眉死案的同时也帮了闻人府，把海不屈和海残夜两家搞得有些麻烦了。过几天我也要去浙江记叙部分事项，爹，你上次不是有东西要交给上官孺人的嘛？”
万司空道:“是。你晚点在卷宗府办完事就回家到书房里找我。我会给你一份文案，到时候麻烦你送去给孺人。总之…再帮他一次。”
万公仪点点头，和父母抱了抱便打算继续去卷宗府代替父亲记叙部分史件。重要的还有最近卷宗府上多出来的三十来卷关于上官府要修复的文卷。
多数是年旧受损，其次就是因为书虫蚕食。但是一想到三十多卷…万公仪叹了口气。
子桑玉道:“公仪，怎么了？”
子桑玉见儿子有些失落，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耳垂。
万公仪道:“三十多卷…爹啊，你就不能也让我跟你一样干六天休息一天吗？这样榨我，以后你的子孙生出来都是傻子…”
万司空道:“你爱生不生。”
万公仪:“？”
子桑玉笑道:“好啦，我儿早些办完公就回家吃膳吧，今晚娘熬莲藕汤给你喝？”
万公仪道:“好吧，我走啦。”
章莫须探头目睹万家一家三口的互动后，才再叫马车继续前行。此前他一直隐秘在某处偷看，确定他们家分别后才敢看手里的复卷。
复卷上有新的记叙时间。内容是万司空亲自手抄的，并且两卷下来需要他看很久。
前后述清了苏眉平生的过往，他为人如何、从事如何、待人如何，等等…
但是关于致死苏眉的记录中明明写着:加害者乃萨哈连乌拉郑氏——郑雄。此前郑雄便要挟苏眉将发妻上官氏变卖给郑家做偏房，开价三十两。奈何在郑家做木工维持生计的苏眉不仅拒绝，还离开了木偶院舍弃了匠职，自己到京师自己谋生。
苏眉就算穷也没有试过低声下气。除了妻子后来病入膏肓时，他才不得不重新拿笔为贵人绘作与写字帖换钱。后来妻子病逝，苏眉在寒舍收拾行李打算回主家生活时，被闯来的郑雄等人群殴至无法动弹。最终因为不言儿子苏漠逍于何处被乱斧砍死家中。
而唯一的孩子苏漠逍似乎在后来被发现在家中地窖。后来提及他在逃命郑雄手中时走失在京师顺天府东街延乔大道。此后，苏漠逍下落不明，时年七岁。
章莫须口中父亲得知此事也不假，毕竟章游晴就是第一接案人前去京师调查。不过因为闻人府从中作梗让章游晴就算查到了真相，在进谏中被拦截。
后来苏眉死案变为不限年常查，谁破了案，谁得重赏，进宫为相，追封亲族。
而章游晴就是给予卷宗记录的那个人，奈何因为没有破案，当年心系挚友的万司空和他大吵一架。
二十多岁的万司空带着重伤爬起来扯住章游晴的衣领质问:“你说你没有本事查出来，那你为什么要和神意神识抢？你说你查不出来你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你说你做不到！那你凭什么！”
“你做不到你就别装有本事！你不是很有能耐吗？那你为什么不证明给我看啊？！你就是想看我失败和恳求你不是？那我求你了你做到了吗！你做不到那你凭什么！章游晴！”万司空气到抽了他一巴掌。
章游晴期间没有回答他。他看见万司空坐下后，出言道:“我查到了，也知道了是谁。但是就是破不了，没人敢审。后面背景太大了…”
“滚！！！”万司空怒吼。
此后，章游晴也不再来京师顺天府看万司空。就算是写给万司空的信也得不到一封回信。
他们再见面是因为太子设宴请他们做客。当时万司空沉着脸不说话，他理都不理章游晴，甚至在最后还阴阳了两句。
“办事不及的人，再怎么优秀也会给人第一感觉的厌恶。”万司空说完，年轻的太子看了眼章游晴。
晚些时候章游晴跟上去追问:“苏眉的死跟别人死不都一样吗？背景深厚的人你再怎么努力最后得到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万司空又被激怒，他道:“苏眉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的约定不亚于你！你从来都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总是没事找事”
万司空咆哮:“苏眉和我有过生死之交！我们约定好了彼此一方死了就要肩负照顾对方家人的约定！”
万司空怒道:“你呢？你这个没良心又自以为是的家伙！凭什么觉得他的死如同蝉翼轻薄、纸张轻巧和几句话就可以带过？！”
章游晴有些惊讶，他道:“你…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哪有人跟你这么死脑筋钻牛角尖做事的？很多事情无力回天就是这样…”
万司空大声反驳:“无力回天？只有像你这样的混蛋才这么觉得！你看重名利和你从小到大一模一样！而且——他和你不一样！”
章游晴看着万司空再次离开，背影和上次差不多。他也不再敢去和他说话，而是悄悄离开了。
如今过去十七年，章游晴也没有再次出现过。就算是路过百万卷宗府看了眼，也选择避开。
而万司空的消息章游晴一直都知道，但是还是因为那件事两个人十七年没见过面。
“万司空！我要是知道苏漠逍在哪儿…你…你别生气了行不行？而且…我也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你别污蔑我！”二十七岁的章游晴在万司空远去十来步后高声请求。
万司空站住脚告诉他:“你要是知道漠逍在哪儿，我可以和你另外说！仅限你找到漠逍！”
而如今，章游晴也响应了十七年前的留言。他给万司空带来了苏漠逍的一些消息，而对于寻友人之子心切的万司空来说无非就是最大的动力之一。
“漠逍，等下你大声喊一下司空叔叔，让他找一下咱爹俩！”苏眉抱着小小的儿子。
随后是苏漠逍大声地喊了声:“司空叔叔！！！”
这一声，不仅让人群中的二十来岁的司空叔叔马上转身寻找。也让躺在榻上的万司空睁开了眼睛。
第二十章《故人相似故人子》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