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吗4
项目最终还是拿下了。
在经历了三次近乎摧毁自信的修改,以及数次在酒吧、餐厅甚至陈墨深临时下榻的酒店套房里的“单独辅导”后,那份合同终于摆在了林清扬的办公桌上。
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只有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屈辱的安定感。仿佛一场漫长的凌迟终于结束,而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疼痛。
陈墨深以“确保项目顺利执行”为由,介入得越来越深。他挑剔林清扬团队的工作,却会在林清扬独自熬夜修改方案时,默许地坐在一旁处理自己的文件,偶尔投来审视的一瞥,或是递上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和他的人一样纯粹而苦涩。他开始习惯性地在深夜召唤林清扬,有时是为了工作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有时,似乎仅仅是为了确认他的“随叫随到”。
林清扬试图反抗过,用沉默,用拖延,甚至用带着刺的言语。但陈墨深总有办法让他就范。有时是用项目尾款相挟,有时是轻描淡写地提起他公司某个潜在的经营风险,更多的时候,只是用一个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
那种眼神让林清扬明白,在这场关系中,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渐渐地,林清扬发现自己生活的轨迹在悄然改变。他会下意识地留意手机,担心错过陈墨深的信息;他会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只因为陈墨深一句“晚上过来”;他甚至开始习惯陈墨深喜欢的黑咖啡那纯粹的苦味,习惯他车内冷冽的木质香调。
他像一只被慢慢驯养的鸟,笼子的栅栏由金钱、权力和他自身那点可笑的不甘与隐秘的依恋共同铸成。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公司的发展,是为了最终能站在与陈墨深平等的位置上。
他甚至开始在心里为自己寻找借口——陈墨深虽然冷漠、掌控欲强,但他能力出众,从他那里,自己确实学到了很多在别处学不到的东西。而且,陈墨深并非完全冷漠,他记得自己胃不好,会在应酬时不动声色地挡掉递过来的酒;他会在自己累极在沙发上睡着时,丢过来一条毯子。
这些微不足道的、近乎施舍的“善意”,像毒药一样,麻痹着林清扬的神经,让他在这扭曲的关系中越陷越深。他偶尔会恍惚,分不清自己对陈墨深,究竟是恨,是怕,还是掺杂了一丝病态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般的吸引。
一次,项目庆功宴后,陈墨深带着微醺的林清扬回到自己的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都市星河,室内却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林清扬靠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眼神有些迷离。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也削弱了他的防备。
陈墨深走到他身后,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没有亲吻,没有拥抱,只是一种充满占有意味的靠近。
“你看,”陈墨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指向窗外的万家灯火,“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下面仰望。”
他的手臂若有似无地环过林清扬的腰,并不用力,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禁锢感。
“而你,林清扬,”他的唇几乎要贴上林清扬的颈侧,声音如同恶魔低语,“现在站在这里。”
林清扬身体僵硬,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他感到一种屈辱,一种被物化的愤怒,但与此同时,一种诡异的、被认可的虚荣感,以及对这个强大冷漠男人病态的依赖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
他没有推开陈墨深。
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完了。他不仅没有完成所谓的报复,反而一步步落入了陈墨深精心编织的罗网,成为了他掌中一只被折断翅膀、却逐渐安于笼中生活的鸟。
他以为自己在拿捏陈墨深,用残存的魅力和刻意营造的顺从。他以为陈墨深偶尔流露出的、超出对宠物范畴的关注,是某种情感松动的迹象。
他却不知道,在陈墨深眼中,他所有的挣扎、妥协、乃至那点自以为是的“拿捏”,都不过是驯服过程中有趣的调剂。陈墨深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看着曾经那抹“阳光”在自己规定的轨道上运行,偶尔炸毛,却又不得不依赖自己给予的“养分”生存。
陈墨深看着怀中身体微僵、眼神复杂的林清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他低下头,一个冰冷的、不带情欲的吻,落在林清扬的锁骨上,如同盖上了一个专属的烙印。
“听话。”他命令道,语气理所当然。
林清扬闭上了眼睛,长睫微颤。窗外的星光映在他眼底,却照不亮那一片逐渐沉沦的泥沼。
笼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关紧了。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笼中的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