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未完成的阴谋

庄园加急的信鸽已落在栈桥头的栏杆上。信纸上只有潦草的几个字:“父病危,速归。”

凌捏着信纸的指尖泛白,眼中翻涌着惊疑:“他怎么会突然病危?会不会是圈套?”

离开庄园时,弗洛伦斯虽颓败却未显病态,这封来得蹊跷的信,更像一张精心设计的战帖。“回去看看。”他的声音沉得像结了冰,“有些账,该当面算清楚。”

马车驶回坎蒂丝国境内时,沿途的贵族庄园都挂着素色绸带,仿佛在为叶戈罗夫家族的变故哀悼。进庄园大门时,管家迎上来,眼眶通红:“大少爷,二少爷,先生……已经三天没醒了。”

庄园的陈设与离开时无异,只是壁炉里的火灭了,空气中浮着层薄灰。凛推开书房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弗洛伦斯躺在临时支起的卧榻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手腕上搭着的脉枕摇摇欲坠,全然没了往日的凌厉。

“医生说……是急火攻心,伤及肺腑。”管家在身后低声解释,“前几日先生得知密室法器被毁,祠堂坍塌,突然就晕了过去。”

凌冷笑一声,眼睛扫过卧榻边散落的药碗:“他也会急火攻心?我还以为他铁石心肠。”

凛的目光落在书桌的暗格里——那里曾藏着“缚灵阵”的古籍,此刻空空如也。他伸手抚过暗格边缘的木纹,忽然摸到一处新的刻痕,像某种仓促间留下的记号。

“哥,怎么了?”凌凑过来。

“没什么。”凛收回手,指腹沾了点木屑,“去祠堂看看。”

祠堂的废墟已被清理出一片空地,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未烧尽的木梁,焦黑的碎块里混着几缕雪白的毛发——是狐族的尾巴毛,被烈火燎得蜷曲。凌捡起一撮,指尖微微颤抖:“这是……母亲的?”

凛的心猛地一沉。母亲离开时带走了所有私物,祠堂里本该只有家族牌位,这些狐毛绝不该出现在这里。除非……弗洛伦斯在他们离开后,动过母亲留下的东西,甚至可能……那场“意外”的坍塌,根本是人为纵火。

“看来他的病危,是装的。”凛握紧银剑,白瞳在断壁的阴影里冷得像冰,“他在销毁证据。”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两人回头时,正看见管家倒在地上,后颈插着一支淬了麻药的短箭。远处的树影里,闪过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动作迅捷如狸猫。

“果然是圈套。”凌迅速侧身挡在凛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他们想灭口。”

黑衣人没说话,直接拔刀冲了过来。刀锋在残阳下泛着冷光,招式狠戾,招招直击要害。凛挥剑格挡,银剑与钢刀碰撞的脆响在废墟上空回荡,他忽然发现这些人的招式里,藏着叶戈罗夫家族的影子——是父亲豢养的死士。

凌虽未系统学过剑法,却凭着狐族的敏捷避开攻击,趁隙踹倒一人,夺过对方的刀反手劈向另一人。浅灰色的衣袖被刀锋划破,手臂渗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红瞳死死盯着那些逼近凛的黑衣人。

“凌,小心!”凛一剑逼退身前的敌人,余光瞥见有人绕到凌身后,刀锋直指他的后心。

他飞身扑过去,用后背硬生生挡下那一刀。剧痛瞬间炸开,深灰色的衬衫迅速被血浸透,银剑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哥!”凌目眦欲裂,回身一刀刺穿那人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像极了密室暗格里的蛇毒颜色。

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凛捂着伤口,却在无意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废墟边缘的树影里,穿着深色斗篷,兜帽下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正是他们的叔叔!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个局外人,看着这场混战,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叔叔!”凌嘶吼着,想冲过去求助,却被两个黑衣人缠住,刀光剑影间根本无法突围。

凛恍惚间看到叔叔抬起手,对着一个黑衣人做了个细微的手势。下一秒,那黑衣人动作一滞,露出破绽,被凌抓住机会砍断手腕。

原来他不是冷眼旁观。他在等,等一个能让凛彻底看清弗洛伦斯真面目的时机,也等一个能让自己坐收渔利的间隙。

“够了!”

一声厉喝从废墟外传来,弗洛伦斯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脸色虽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阴鸷,哪有半分病危的样子。“都给我退下!”

黑衣人立刻收刀退到两侧,像群沉默的影子。弗洛伦斯一步步走近,拐杖在碎石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最终停在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

“是为了母亲的遗物?”凛咳出一口血,“你烧了祠堂,就是为了销毁你迫害她的证据?”

弗洛伦斯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那个女人!她毁了我的一切!若不是她带来这双孽种,我本该是坎蒂丝国最有权势的人!”他猛地踹向凛的伤口,“尤其是你!白瞳的怪物!继承了她的妖力,还想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哥!”凌扑过来挡在凛身前,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你根本不配当父亲!你心里只有权力和嫉妒!”

“权力?”弗洛伦斯狂笑起来,笑声在废墟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等你们死了,叶戈罗夫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们母亲留下的狐族秘宝!”

原来他真正的目标,是母亲藏在祠堂暗格的狐族秘宝——那是能增强狐族灵力的至宝,也是他一直觊觎的东西。销毁“缚灵阵”法器是假,引他们回来灭口、夺取秘宝才是真。

凛挣扎着抓住凌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写下“秘宝在牌位后”。凌的红瞳亮了亮,趁着弗洛伦斯狂笑的间隙,突然冲向祠堂深处的残垣。

“拦住他!”弗洛伦斯怒吼。

黑衣人再次涌上,却被凛用尽最后力气掷出的银剑逼退。银剑擦过弗洛伦斯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最终钉在牌位旁的墙壁上,震落了几块松动的砖石。

砖石后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紫檀木盒。凌一把抓过木盒,转身时正看见弗洛伦斯举着拐杖砸过来——那拐杖的顶端藏着锋利的刀刃,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哥小心!”

凌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推开凛,刀刃狠狠刺进他的后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弗洛伦斯愣住了,黑衣人也停下了动作。凌看着凛惊恐的脸,忽然笑了:“哥……这次……换我保护你……”

“不——!”

凛抱住倒下的凌,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襟,也点燃了他体内沉睡的狐族灵力。白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周身腾起银白色的狐火,身后竟缓缓浮现出九条白色狐尾,在残阳下泛着圣洁的光。

“你……你觉醒了?怪物!果然是怪物!”弗洛伦斯满脸惊骇,踉跄着后退。

凛没说话,只是轻轻放下凌,缓缓站起身。九条狐尾在他身后舒展,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他一步步走向弗洛伦斯,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就裂开一道缝隙。

“你伤他的地方,我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刺骨的寒意。

狐火席卷之处,黑衣人瞬间被烧成灰烬。弗洛伦斯想逃,却被一条狐尾缠住脚踝,拖回凛的面前。他看着那双燃着怒火的白瞳,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饶了我……我是你父亲……”

“你不是。”凛的指尖划过他的咽喉,“你只是个被权力吞噬的疯子。”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凛转身回到凌身边,九条狐尾轻轻环绕住两人,狐火的光芒柔和下来,小心翼翼地护住凌逐渐变冷的身体。

废墟边缘,“愚人”巫师看着这一幕,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他转身想走,却被一道冰冷的声音叫住。

“叔叔。”

凛抱着凌,冷冷地看向他:“这场戏,你看得开心吗?”

巫师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没了往日的嘲讽,只剩一丝疲惫:“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逼出你多少潜力。”

“所以你就看着凌受伤?”

“有些代价,必须付出。”巫师扔过来一个小瓷瓶,“这是狐族的疗伤药,或许……还来得及。”

他没再多说,转身消失在暮色里,像从未出现过。

凛颤抖着打开瓷瓶,将里面的药液喂进凌的嘴里。月光爬上残垣,照亮两人交握的手,也照亮了凌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

当晨光再次升起时,凌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眼看到的,是凛和身后九条温柔环绕的狐尾。

“哥……”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凛紧紧抱住他,像母亲曾做过的那样。

他们终究报了仇,也守住了彼此。只是这场胜利代价太大,大到足以让他们明白,所谓的家族荣耀与权力,终究抵不过身边人的体温。

远处的树影里,巫师望着相拥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融入晨光,从此再未出现。或许对他而言,这场持续了十八年的家族恩怨,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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