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密室裂痕
练剑的声响持续了七日。
银剑划破空气的锐鸣混着壁炉的噼啪声,凛的动作越来越快,剑刃带起的风卷得凌浅灰色西装的衣角翻飞,却始终伤不到他分毫——这是他们独有的招式,凛主攻,凌负责防守,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哥的速度又快了。”凌笑着避开剑锋,指尖擦过凛深灰色西装的袖口,那里已经磨出了细毛边,“再这样下去,祠堂的门锁怕是挡不住你。”
凛收剑的动作顿了顿,距离他的十八岁生辰,只剩三个月了。
门被轻轻叩响时,两人几乎同时绷紧了神经。凌迅速将银剑塞进床底,凛则拢了拢被剑风扫乱的衣领,沉声应道:“进。”
管家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杯热可可,瓷杯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先生让给二位送些点心。”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地板上那道被剑风劈开的木缝上,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没多问,“对了,先生说祠堂的钥匙找不到了,让大少爷帮忙去密室看看,是不是落在那里了。”
凛的心脏猛地一缩。
祠堂的地下密室,正是叔叔说的、藏着“缚灵阵”核心法器的地方。父亲突然让他去找钥匙,是无意之举,还是早就察觉了什么?
“知道了。”凛接过热可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却觉得一阵发冷,“我等会儿就去。”
管家走后,凌立刻抓住他的手腕:“哥,不能去!这肯定是圈套!”
“不去才更可疑。”凛喝了口热可可,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他既然敢让我去,就不会轻易动手,或许只是想试探我。”他看着凌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放心,我有分寸。”
凌却没笑,红瞳里写满了担忧:“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凛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你留在房间,万一我没回来……”
“不准说这种话!”凌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说过要一起去,就一定要去!你要是敢一个人走,我就……”
“就怎样?”凛挑眉看他。
“我就把你的剑藏起来,让你连密室的门都打不开。”凌的威胁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却让凛的心底泛起一阵暖流。
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凌换了件深棕色的短款西装,方便活动,领口别了枚银色的家族徽章——那是凛偷偷给他的,据说能在危急时刻触发一点灵力屏障。
祠堂的木门吱呀作响,推开时扬起一阵灰尘。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却驱不散空气中的阴冷。正中央的供桌后,挂着叶戈罗夫家族的族徽。
“钥匙应该在密室门口的暗格里。”凛低声说,指尖在供桌边缘摸索着。他能感觉到凌的呼吸就在耳边,带着刻意压抑的紧张。
暗格被打开的瞬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果然放着把黄铜钥匙,还有一张折叠的纸。凛展开纸时,心脏骤然缩紧——那是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密室内部的结构,而核心法器的位置,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
“这是……”凌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叔叔留下的。”凛迅速把地图折好塞进口袋,“他早就料到父亲会让我来。”
密室的门在供桌后的石壁上,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转动声。门开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台阶往下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小心脚下。”凛牵着凌的手,一步一步往下走。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墙壁上的火把被点燃时,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满墙的家族画像——从初代家主到弗洛伦斯,每双眼睛都像在盯着他们,带着审视的寒意。
密室比想象中宽敞,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黑色的盒子,上面刻着与“缚灵阵”相同的纹路,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光。
“那就是核心法器?”凌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凛松开他的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
他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石板翻动的声响。凌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他惊呼一声,身体直直往下坠!
“凌!”
凛猛地转身,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凌半个身子已经悬在暗格里,深棕色的西装被石壁划破,手肘渗出了血。
“哥!放手!下面……下面有东西!”凌的声音带着哭腔,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石壁的边缘,指节泛白。
暗格里传来令人牙酸的嘶嘶声,隐约能看见无数条黑色的小蛇,正顺着石壁往上爬,鳞片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别松手!”凛用尽全力往上拽,银剑从袖中滑出,他腾出一只手握住剑柄,剑气横扫,瞬间斩断了靠近的几条蛇。
就在这时,密室的入口突然传来沉重的关门声,紧接着是锁孔转动的脆响——他们被锁在里面了。
“父亲!”凌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试探,而是父亲早就设好的死局。用钥匙引诱他们进来,用暗格困住凌,再放出毒蛇,让他要么看着弟弟被蛇咬死,要么松手自保,要么……被一起拖进暗格。
“哥,你快放手!”凌看着越来越多的蛇爬上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凛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突然松开握剑的手,任由银剑掉进暗格,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部分蛇的注意。
然后,他用尽全力,猛地将凌往上一拉!
凌的身体被拽上石台的瞬间,凛的脚踝却被一条蛇缠住,尖锐的毒牙刺进皮肉的瞬间,一阵剧痛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哥!”
凌扑过来,用石块狠狠砸向那条蛇,却看到凛的小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
“别管我,拿法器!”凛推了他一把,毒素已经开始扩散,视线渐渐模糊,“盒子里的……是阵眼的弱点……毁掉它……”
凌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白瞳里渐渐涣散的光,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抓起石台上的黑色盒子,用力往石壁上砸去!
“咔嚓”一声脆响,盒子裂开,里面滚出一颗暗红色的珠子,落地时碎成了粉末。几乎同时,满墙的家族画像突然开始渗血,石壁剧烈震动起来,暗格里的蛇发出一阵慌乱的嘶鸣,随即纷纷坠落,消失在黑暗中。
“哥!我做到了!”凌扑回凛身边,撕开自己的西装下摆,紧紧勒住他的小腿,试图阻止毒素蔓延,“我们可以出去了!你撑住!”
凛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抓住他的手,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可以……”
石壁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头顶落下簌簌的石块。凌背起凛,咬着牙往门口冲,后背传来哥哥温热的呼吸,还有那句断断续续的“别回头”。
当他们终于冲出祠堂,跌在雪地里时,密室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整面石壁轰然坍塌,扬起漫天烟尘。
凌把凛放在雪地上,用雪拼命擦拭他脚踝的伤口,红瞳里的泪水混着雪水滚落:“哥,你醒醒!不准睡!我们说好要一起离开的!”
凛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白瞳里映着凌狼狈的脸,还有漫天飞舞的雪花。他抬手,想摸摸弟弟的头发,却在中途无力地垂下。
“凌……”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看到母亲了……”
“不准看!”凌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你只能看我!哥,你听到没有!”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管家带着人赶来了。凌抬起头,红瞳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狐。
“去叫医生!”他吼道,声音嘶哑,“还有,告诉那个男人——”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凛,一字一句地说:
“他输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在两人身上积了薄薄一层。凌把凛抱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他知道,这场持续了十八年的劫难,还没结束。但只要他们还牵着彼此的手,就一定能等到雪停的那天。
就像母亲说的,双生狐的命,从来不由别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