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雪夜的誓约

从皇室晚宴回来的马车里,一路寂静。

凌靠着车窗,西装的袖口沾了点香槟渍,他却没在意,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红瞳在玻璃倒影里忽明忽暗。凛坐在对面,领结被他扯松了些,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纽扣——那是凌下午帮他系上的。

“公主好像很喜欢你。”凛先开了口,声音在摇晃的车厢里显得有些闷。

凌转过头,忽然笑了:“那又怎样?我又不喜欢她。”他往前凑了凑,膝盖几乎碰到凛的腿,“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凛的耳尖又开始发烫,别过脸看向窗外:“别胡说。”

“我没胡说。”凌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凛没坐稳,身体往前倾时,凌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掌心贴在西装面料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腰线的弧度,还有克制的、略带急促的心跳。

两人都僵了一下。凌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带着点窃喜。凛则重新坐直,将松了的领结系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掩住刚才瞬间失控的呼吸。

回到庄园时,雪又下了起来。管家早已备好了热水,却被凛摆手遣退了。他带着凌直接回了卧室,壁炉里的火还旺着,映得两人的西装都染上一层暖橘色。

“脱了吧。”凛帮凌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锁骨。

凌没动,任由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然后反手去解凛的外套,动作比他更轻柔,指尖顺着背脊的线条滑下去。“哥今天在晚宴上,白瞳亮得像碎雪。”他突然说,“好多贵族小姐都在偷偷看你。”

“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凌抬起头,离他只有半寸,“她们看你的眼神,就像看橱窗里的宝石,只觉得好看,却不懂你。”他的指尖轻轻按在凛的左眼皮上,那里藏着那只总被遮掩的白瞳,“只有我知道,这里面藏着多少事。”

火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一团。凛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心跳,还有自己胸腔里那声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悸动。

他忽然抬手,按住了凌的手。

“凌,”凛的声音低哑得像被雪浸过,“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凌的眼里泛起水光,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就因为父亲说的那个约定?就因为我们是兄弟?可我们共享一半灵魂啊,哥,谁规定灵魂相认的人,不能相爱?”

最后那句“不能相爱”像把钝刀,轻轻割在凛的心上。他想起母亲离开前,偷偷塞给他的那本古籍,里面写着“双生狐,命相系,爱为引,可破劫”。那时他不懂,现在却突然明白了——或许对抗宿命的,从来不是刀剑,而是他们藏在心底的、不敢言说的爱意。

“我没有说不能。”凛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凌的手背,“我是怕……怕我们输得更惨。”

父亲的阴谋像张网,越收越紧。叔叔的剑还藏在柜子里,等着他去劈开更坚硬的阻碍。十八岁的期限在日历上划得越来越深,像道催命符。他不怕自己受伤,却怕凌因为这份爱,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凌却笑了:“就算输,我也要和你一起输。”他凑近一步,“哥,你看着我。”

凌终于再也忍不住,微微低头,吻上了那双总带着笑意的唇。

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

凛身体瞬间绷紧,随即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往前凑了凑,加深了这个吻。少年人的唇齿间带着香槟的甜,混着一点雪的清冽,像他们共享的这半生——有过苦涩,却更多的是彼此依偎的甜。

壁炉里的火越烧越旺,凌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怕一松手,这个吻就会像雪一样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凌把头埋在凛的颈窝,声音带着哭腔,却又笑着:“哥,我等这个吻,等了好久。”

“我知道。”他轻轻拍着凌的背,“我也是。”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两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原来那些不敢说的牵挂,那些刻意掩饰的在意,那些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思念,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暗恋。

“哥,我们逃吧。”凌突然抬起头。

凛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乎要绷断。他也想逃,想带着凌逃离这座华丽的牢笼,逃离父亲的冷眼,逃离那个该死的十八岁约定。可他知道,他们逃不掉。

叶戈罗夫家族的势力遍布坎蒂丝国,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只要他们还带着这双标志性的雪白头发,还流着一半狐族的血,就永远逃不出这张网。更何况,叔叔留下的那把银剑还在柜里,羊皮纸上的“缚灵阵”破解图还藏在壁炉的砖缝里——他们还有该做的事。

“再等等。”凛抚摸着凌发红的眼角,“等我们准备好,一定带你走。”

“准备好什么?”凌抓住他的手,红瞳里闪过一丝不安,“是不是叔叔又说什么了?”

凛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决定告诉他:“叔叔说,父亲在祠堂的地下密室里,藏了启动‘缚灵阵’的核心法器。他让我……在十八岁前把它毁掉。”

凌的脸色瞬间白了:“那太危险了!父亲肯定派人守着……”

“所以才要等。”凛握紧他的手,“等我们再强一点,等找到最合适的时机。但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不!”凌立刻反驳,“我说过要跟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他突然拉起凛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哥,你摸,这里面装的全是你。你要是出事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凛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涩又滚烫。他知道,自己再也劝不动了。就像母亲说的,双生灵魂本就该同生共死,他怎么能奢求凌独自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好。”凛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却坚定,“一起去。”

凌的红瞳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突然站起身,翻出那把银剑,解开黑布递给凛:“那我们今晚再去练,好不好?”

凛看着他眼里的光,接过剑时,指尖与他的指尖相触,像有电流窜过。银剑在火光里泛着冷光,却映着两张年轻的脸,写满了对抗宿命的勇气。

“好。”

那个雪夜,卧室的灯亮到了天明。壁炉的火燃了又灭,灭了又被添上新的木柴。银剑划破空气的轻响,偶尔响起的、带着笑意的低语,在雪夜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把两个相互依偎的灵魂紧紧裹在一起。

他们知道前路布满荆棘,知道十八岁的刀刃已经越来越近,知道这份爱或许会成为彼此的软肋。但此刻,握着彼此的手,看着对方眼底的自己,他们突然不怕了。

雪还在下,却仿佛没那么冷了。房间里的暖意漫出来,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融化的痕迹,像一个无声的誓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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