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
玱玹望着阿念,恐惧猛地攥住他的心脏,他几乎能听见血液倒流的声音。那双眸子里的决绝与苍凉,他太熟悉了。多年前,小夭选择涂山璟时,也是这样看着他。
玱玹:“阿念……”
他张了张口,声音却哑得不成调。胸口一阵腥甜,他忽地俯身,一口鲜血溅在两人之间的地砖上,殷红刺目,可他却执拗地不肯松开阿念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玱玹:“哥哥求你……不要离开。”
血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阿念的袖口,绽开一朵小小的花。
阿念心头猛地一颤,前世的锥心之痛涌上来,却在看见他惨白脸色的一瞬化作慌乱。她做不到恨他——眼前这人,是教她喊“哥哥”的人,是曾把她扛在肩头看烟花的人,是在她跌倒时第一个伸出手的人。与小夭相比,她或许不是最被偏爱的那个,可这份自幼相伴的温情,早已刻进骨血,无法剜去。
皓翎忆:“哥哥,你别说了。”
她扶住他的肩,声音染上哭腔,泪珠滚滚而落。
皓翎忆:“阿念不走。”
她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小夭。
皓翎忆:“姐姐,哥哥这是怎么了?”
小夭的唇动了动,终究只是把叹息咽回喉咙。
小夭:“他这些日子日夜守着你,谁劝也不离开,朝中事务又繁杂,应是操劳过度。”
小夭没有告诉阿念全部的真相,那些深夜,玱玹与蓐收联手渡神力,以命换命的场景,她一句也未提。
殿中炭火噼啪,药香弥漫。玱玹靠在阿念的肩头,呼吸渐渐平稳,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
夜半,更深漏残。玱玹从梦魇中猛地惊醒,额上冷汗淋漓。他茫然四顾,却见榻边空空,只余凌乱的被褥和尚未散尽的药香。
玱玹:“阿念!”
他心脏骤停,连鞋也顾不上穿,赤足散发,外袍未披便冲向殿门。冰冷的青砖刺痛脚底,他也浑然不顾,只想抓住那个熟悉的身影。
却在门口,与端药回来的阿念撞个满怀。药碗被打翻,乌黑的药汁溅在两人衣摆上,热气氤氲。玱玹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声音低哑而破碎,是黑帝陛下鲜少外露的脆弱。
玱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念被勒得生疼,却舍不得推开。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背,像哄一个受惊的孩子,一下一下抚过那因恐惧而紧绷的脊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皓翎忆:“阿念怎么会不要哥哥呢?哥哥在哪儿,阿念就在哪儿。”
滚烫的泪落在她的颈窝,洇开一片湿意,玱玹把脸埋在她肩头,呼吸急促而凌乱,像个迷途终于归家的孩童。
阿念拍着他的背,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在窗外沉沉夜色里。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总是意气风发的哥哥,竟如此害怕失去。她轻轻叹息,手指穿过他散乱的发,低声哄道。
皓翎忆:“哥哥,别怕,阿念不走。”
夜风穿过窗棂,吹散药香,吹乱发梢,却吹不散相拥的剪影。
雪落无声,灯火微明,两颗心在寂静中靠得极近;
一个因恐惧而颤抖,一个因疼痛而柔软;
一个死死抓住,一个轻轻安抚。
这一夜,漫长如同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