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双兰篇:边关的明月

长城以北的朔风裹挟着细沙,拍打在斑驳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花木兰提着长剑在城垛上巡视,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已经值守了三个时辰,却丝毫没有倦意。

自从被任命为长城守卫军的队长,这样的夜巡就成了她的日常。将士们敬佩她的武艺与担当,却也都暗自惋惜——这样一个明媚飒爽的女子,本该在江南水乡享受锦绣年华,却在这苦寒边关与刀剑风沙为伴。

“队长,换岗了。”副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花木兰点点头,将佩剑收回鞘中。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远处沙丘后一道诡异的身影一闪而过。

“有情况!”她立即警醒,抬手示意将士们戒备。

然而那道身影快得惊人,不过几个起落便掠过数百步的距离,悄无声息地落在城墙之上。来人一身夜行衣,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

“戒备!”守卫们纷纷拔剑,将不速之客团团围住。

黑衣人却恍若未闻,目光直直落在花木兰身上。“久闻长城守卫花木兰将军大名,”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低沉的磁性,“特来请教。”

花木兰按住想要上前的手下,上前一步:“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黑衣人低笑一声,缓缓摘下面具。月光下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最特别的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四周响起一阵抽气声。花木兰也怔了一瞬,随即恢复镇定:“兰陵王?”

“正是在下。”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如世家公子,“早闻将军剑法超群,特来讨教。”

花木兰握紧剑柄,眼中燃起战意:“那就请吧。”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剑光如匹练般划破夜色,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让花木兰心惊的是,这个看似贵公子般的男人,招数竟凌厉非常,每一招都直指要害。

更让她不解的是,他的刀法中总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将军分心了。”兰陵王突然贴近,刀尖轻轻挑落她一缕发丝。

花木兰疾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不再保留,拔出背着的重剑。剑光暴涨,将兰陵王完全笼罩。

然而兰陵王的身法诡谲莫测,在漫天剑影中如鬼魅般穿梭,竟毫发无伤地脱出剑网。反而在交错而过的瞬间,顺手摘下了她束发的银簪。

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花木兰又惊又怒:“你!”

兰陵王把玩着手中的银簪,唇角微扬:“承让了,花将军。”

守卫们见状就要一拥而上,却被花木兰抬手制止。她盯着兰陵王,忽然道:“三日前,在沙匪手中救下商队的人,是你?”

兰陵王挑眉:“将军如何得知?”

“刀法。”花木兰挽了个剑花,“那日我在现场,见过你出手的痕迹。”

她其实隐瞒了一部分真相。那日她赶到时,商队已经脱险,只在沙地上找到一枚刻着兰陵王室纹样的玉佩。她将玉佩收起,未曾想今日就见到了正主。

兰陵王轻笑:“不愧是花将军,观察入微。”他将银簪递还,“今夜叨扰了,改日再会。”

说罢纵身一跃,如大鹏般掠过城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木兰握着失而复得的银簪,上面还残留着陌生男子的温度。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此后数月,兰陵王时常不请自来。有时是在她夜巡时突然出现,陪她走完剩下的路程;有时是在她与魔种交战时暗中相助;更多时候,他只是远远站在沙丘上,吹奏着一支音色奇特的竖笛。

渐渐地,花木兰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会在某个特别安静的夜晚,不自觉地期待那抹身影的出现。

这日,花木兰带队巡视至长城外五十里处,不慎中了魔种的埋伏。虽然奋力突围,右臂还是受了伤。将士们忙着包扎伤口、清点伤亡,谁也没注意到沙丘后那双担忧的眼睛。

当夜,花木兰在帐中处理军务,伤口突然剧痛难忍。她正要唤军医,帐帘却被轻轻掀开。

“谁?”她警惕地按住剑柄。

兰陵王端着药箱走进来,眉头微蹙:“伤口感染了,为什么不叫军医?”

花木兰愣住:“你怎么……”

“别动。”他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小心地拆开染血的绷带。当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他的眼神骤然转冷,“是毒爪狼?”

花木兰点头,看着他熟练地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一时忘了言语。月光从帐帘的缝隙漏进来,照亮他专注的侧脸。她忽然发现,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

兰陵王动作不停:“我说过,是来讨教剑法的。”

“只是这样?”

他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格外深邃:“花将军希望还有什么?”

花木兰语塞,别过脸去。帐内一时寂静,只有包扎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

包扎完毕,兰陵王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案上:“每日敷一次,三日便可痊愈。”

花木兰看着那个精致的瓷瓶,忽然道:“那日商队的事,谢谢你。”

“举手之劳。”他站起身,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倒是将军,总是这般不顾惜自己吗?”

这话带着几分责备,却又藏着说不清的关切。花木兰心头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队长,有紧急军情!”副将在帐外喊道。

兰陵王对她点点头,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帐中。花木兰望着晃动的帐帘,忽然觉得帐内空荡了许多。

三日后,花木兰伤势渐愈,独自在演武场练剑。伤口初愈,动作难免滞涩,一套剑法舞得心浮气躁。

“心不静,剑自乱。”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花木兰收剑转身,看见兰陵王抱臂倚在兵器架旁,不知看了多久。

“要你管。”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却忍不住悄悄打量他。今日他穿着一袭墨色常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书卷气。

兰陵王也不恼,走上前接过她的剑:“看好了。”

同样的剑法,在他手中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韵味。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劈刺,都带着行云流水般的从容。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

花木兰看得怔住。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杀伐的剑法舞得如此赏心悦目。

“剑是心的延伸。”他收势,将剑递还给她,“你的心乱了,剑自然就慢了。”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花木兰不由自主地别开眼:“胡说什么。”

兰陵王却突然靠近,伸手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发丝:“那日你问我为什么总是帮你,”他的声音低沉,“现在可有答案了?”

花木兰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扣住手腕。

“放开!”她试图挣脱,力道却不及他。

兰陵王凝视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轻笑:“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花将军,原来也会害羞。”

“谁害羞了!”花木兰又羞又恼,抬腿便踢。

兰陵王灵巧地避开,顺势将她拉得更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贴,呼吸交融。

“因为我心悦你。”他低声道,浅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惊愕的脸,“这个答案,将军可还满意?”

花木兰彻底愣住,一时忘了挣扎。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火把照亮的地上,交织成一体。

远处传来巡夜将士的脚步声,兰陵王这才松开她,后退一步:“三日后,我在十里外的月牙泉等你。”

他不等她回答,便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花木兰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抬手按住心口。那里跳得厉害,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接下来的三日格外漫长。花木兰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模样,却在无人处时常走神。兰陵王的身影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心悦你”。

第三日黄昏,她终究还是策马出了长城。

月牙泉如其名,是一弯新月状的清泉,坐落在茫茫沙海之中。兰陵王早已等候在此,见到她时,眼中漾起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

花木兰下马,故意板着脸:“我只是来告诉你,莫要说那些轻薄话。”

泉边生着一丛丛沙枣树,正值花期,淡黄的花朵在暮色中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兰陵王摘下一朵沙枣花,别在她的衣襟上。

“那日初见,你站在城墙上,月光为你镀上一层银边。”他轻声道,“那时我便想,这轮边关月,合该是我的。”

花木兰脸颊发烫,想要反驳,却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失了言语。

夕阳渐渐沉入沙海,天边燃起绚丽的霞光。兰陵王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吹奏起那首花木兰熟悉的曲子。笛声悠扬,在空旷的沙漠中传得很远。

“这是我们兰陵的求偶曲。”一曲终了,他解释道,“男子若是对女子有意,便会为她吹奏此曲。”

花木兰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道:“那日你摘下面具,是不是故意的?”

兰陵王笑而不答,只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花木兰却没有躲闪。

夜幕降临,星河低垂。两人并肩坐在泉边,谁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花木兰感觉肩头一沉,转头发现兰陵王竟靠着她睡着了。

她轻轻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月光下,他睡颜安宁,全然不见平日的凌厉。花木兰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忽然觉得,或许这苦寒的边关,也不再那么寂寞了。

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天际,花木兰轻轻推醒兰陵王:“我该回去了。”

兰陵王握住她的手:“今夜我还能去找你吗?”

花木兰没有立即回答,翻身上马后才回头看他:“随你。”

策马驰出一段距离,她忍不住回头。兰陵王仍站在泉边,朝她挥手。晨光为他勾勒出金色的轮廓,那身影深深印在她的心底。

回到长城,副将递上一封军报。花木兰展开一看,是朝廷增援边关的文书。而援军主帅一栏,赫然写着“兰陵王”三个字。

她握着军报,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两个本该敌对的人,在这苍茫边关,相遇相知。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