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没开口,仗就已经打了

第53章 我没开口,仗就已经打了

十日后,长公主府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萧明凰彻底沦为了沈倦最虔诚的信徒,她交出了自己手中所有能动用的人脉与暗线,将其悉数奉上,只为求得内心的片刻安宁。

这些曾经属于大周最尊贵女人的权力,如今静静地躺在沈倦的棋盘上,化作了一枚枚冰冷的棋子。

而真正的棋局,早已在千里之外的北境边关悄然展开。

这一日,晚冬的寒意尚未褪尽,裴照一身风尘仆仆,带着塞外的冷气闯入了栖梧居的书房。

他神情凝重,将一封火漆密封的急报呈到沈倦案前。

“公子,北境密探急报。”

沈倦放下手中的医书,接过密信。

烛火下,他苍白的指尖拆开封口,目光一扫而过,眉头却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

裴照低声禀报道:“线报确认,北狄使臣赫连烈归帐之后,果然被可汗召见,盘问我朝虚实。他为掩盖谈判失败之辱,在帐前夸下海口,声称‘南人怯战,不堪一击’。”

“但是,”裴照话锋一转,声音更沉,“当可汗质问他为何连三座城池都未能拿下时,赫连烈情急之下,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九王爷身上。他对可汗说:‘非我不力,实因九王早有万全准备!那病秧子是装的,他暗中在雁门关囤粮二十万石,募兵三万,更在终南山私养了一支不死不休的死士!’”

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爆开一粒灯花的轻响。

裴照继续道:“赫连烈此言一出,北狄王帐哗然。有人认为他是在夸大其词,为自己的无能寻找借口;但也有不少主战派的将领信以为真,主张必须趁着春雪消融之前,我方兵马调动不便之际,发动奇袭,先发制人!”

这本该是一份足以让萧长翊阵营弹冠相庆的捷报——敌人被自己的谎言吓住,凭空为九王爷增添了赫赫威势。

然而,沈倦的脸上非但没有喜色,眼底反而凝起一层寒霜。

他输了。

赫连烈那一败,竟是虽败犹荣。

这个草原莽夫,用一个弥天大谎,成功地将“九王爷深不可测”的印象,如钢钉般楔入了北狄君臣的心里。

这就像往一堆干柴上浇了油,看似吓住了持火者,实则让火灾的风险陡增百倍。

一旦北狄的鹰派占据上风,决定不计代价地扑上来,只会彻底打乱萧长翊“缓称王”的隐忍节奏。

“我没开口,仗就已经打响了……”沈倦喃喃自语,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裴照我们是否要向雁门关增兵,以防不测?”

“不。”沈倦眼中寒芒一闪,瞬间做出了决断,“增兵,只会坐实赫连烈的谎言,逼他们下定决心。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备战,而是灭战。”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立刻传我的手令给西线守将。从即日起,每日午时,准时在关墙之上进行‘火油泼墙’的操演。不必遮掩,专挑那些鬼鬼祟祟的北狄牧民探子能看清的时候进行。”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同时,让我们的货郎放出风去,就说今年开春,朝廷从中原特制了三千桶猛火油运抵边关,此油遇水不灭,专为克制北狄的皮甲骑兵。记住,要说得有鼻子有眼,连押运的民夫抱怨‘油味熏得人三天吃不下饭’这种细节都不能漏掉。”

此举,意在用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防御姿态,告诉北狄人:我们防备的不是你们的突袭,而是你们的“孤注一掷”。

我们准备得如此充分,你们的奇袭毫无意义,只会变成一场代价惨重的消耗战。

裴照领命而去。

三日后,又一封密信从北方传来。

那名伪装成货郎的眼线回报,赫连烈这几日暴躁异常,他私下召见了自己安插在京城的细作,当着所有亲信的面,将那细作骂得狗血淋头,怒斥对方为何迟迟拿不出“九王爷只是个傀儡,沈倦才是幕后权臣”的切实证据。

沈倦看着密信,竟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有意思。”他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赫连烈现在陷入了一个死局。他不信我是个无足轻重的男宠,因为他败给了我。他更不信我是能调动千军万马的权臣,因为这不合常理。所以,他无法信任任何情报,他只能被迫相信……我们所有人都在用一个巨大的骗局迷惑他。”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一切时,他最容易相信的,反而是他自己最原始的恐惧。

沈倦提起笔,在一方素笺上飞快写下第二道命令。

“命潜伏在终南山附近的退役老兵,立刻组织一支‘义勇队’。每日打着‘愿为九王爷效死’的旗号,在山中巡猎操练。动静要大,要让所有进山的猎户、采药人都看到。他们不必做什么,只需要存在。”

这支所谓的“义勇队”,就是赫连烈口中那支“死士”的影子。

它就像投射在墙壁上的鬼影,你明知它是假的,却依然会为之心惊胆战。

做完这一切,沈倦唤来了小禄子。

这个曾经畏缩胆小的通译官,如今在沈倦的调教下,已然脱胎换骨,眼神中多了几分沉稳和机敏。

沈倦看着他,缓缓口述了一段话,让他用北狄人能理解的诗谜格式记下。

“春风不解甲,夜火照空城。山中有虎啸,无人敢近营。”

小禄子一边记,一边在心中揣摩。

这短短二十个字,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春风不解甲”,是告诉他们,南朝的战备之心,并未因季节更替而松懈。

“夜火照空城”,更是阴险至极的心理战术。

关墙上火把通明,城内却寂静无声,这“空城计”的姿态,足以让任何一个指挥官在进攻前犹豫再三。

“山中有虎啸,无人敢近营”,则是对“终南山死士”传闻的最终确认,用一种极具想象空间的方式,将那支虚无缥缈的队伍,化作了深山中择人而噬的猛虎。

“将它传出去。”沈倦的声音平静无波,“经商队之口,让它变成一首在北狄草原上流传的民谣。记住,确切的军情会过时,但一首令人不安的歌谣,会永远流传下去。”

当夜,沈倦独自一人立于栖梧居的观星台上,遥望着沉沉夜幕下的西北方向。

晚风萧瑟,吹得他衣袂翻飞,那病弱的身躯在风中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他的眼神却比天上的寒星还要亮。

裴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公子,西线斥候刚刚传回消息。最近三日,常有北狄的游骑在边界线外徘徊,多达十几拨,但他们只是远远观望,没有一骑敢越过界碑。”

沈倦闻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石质栏杆,唇角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

“他们不是在侦察,”他轻声说道,声音几乎要被风吹散,“他们是在犹豫。”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无尽的黑暗,仿佛已经看到了北狄王帐中那些彻夜难眠的将领们。

“而犹豫,就是胜利的开始。”

檐下的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脆又寂寥,像是从遥远的塞外传来。

风势陡然转大,卷起了书案上那张写着诗谜的稿纸,带着未干的墨迹,打着旋儿飘向了无边无际的墨色夜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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