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草稿之后的目光
张衍的指节在桌下攥得发白，钢笔被他按在草稿纸上，笔尖戳出一个深深的墨点，晕开一片漆黑的痕迹。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窗帘半掩着，将外面的冷雨和灯光都隔去大半，唯独那片落在谢璟和黎瑶身上的暖光，像根细针似的扎进他眼里。
他看着黎瑶低头给谢璟讲题时，发梢垂落的弧度；看着她提到谢安煜时，眼里亮晶晶的笑意；看着两人凑在一起讨论航模时，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的距离——那些画面像慢镜头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里的烦躁像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大。
从高一第一次在运动会上看见黎瑶抱着急救箱跑向受伤的同学开始，张衍就悄悄记挂着这个女生。他不像其他男生那样会凑上去搭话，只是会在她值日时，默默把走廊里的垃圾桶提前倒掉；会在她被混混堵在校门口时，假装路过把人赶走，然后别扭地丢下一句“少走这种破路”；甚至会因为她随口说过一句“喜欢干净的男生”，偷偷把留了半年的长发剪短，却没敢让她看见。
可这些藏在暗处的心思，在谢璟出现后，好像突然就变得不值一提了。他看见黎瑶会主动凑到谢璟身边讲题，会笑着给谢璟递水杯，会记得谢璟弟弟的名字——这些都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对待。尤其是刚才，黎瑶提到桂花糕时眼里的光，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耐心。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刚响，张衍就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引得前排几个同学回头看。他没理会那些目光，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径直朝教室后门走去。路过谢璟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眼神冷冷地扫过谢璟桌角那个荧光航模尾翼，又飞快地瞥了眼正收拾东西的黎瑶，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了外面的雨幕里。
谢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门口，只看见张衍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黑色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兽。“怎么了？”黎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疑惑地问。
“没什么。”谢璟收回目光，把物理题和草稿纸叠好放进书包，又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航模尾翼揣进衣兜，“可能是我看错了。走吧，雨好像小了点。”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的灯光昏黄，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黎瑶抱着笔记本，脚步轻快地跟在谢璟身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桂花糕的做法：“我妈妈每年秋天都会摘院子里的桂花，用糖腌起来，做桂花糕的时候放一点，整个屋子都是香的。下次我带过来，你肯定会喜欢的。”
谢璟听着她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刚想开口说“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张衍带着两个男生站在走廊拐角，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外套，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有些阴沉。
“谢璟，你过来一下。”张衍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压抑的火气，目光紧紧锁在谢璟身上，完全没看旁边的黎瑶。
黎瑶下意识地往谢璟身边靠了靠，抬头看向张衍，语气带着点警惕：“张衍，你想干什么？现在要回宿舍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知道张衍平时在学校里很横，经常有人被他堵在巷子口“谈话”，心里不由得替谢璟担心起来。
张衍的目光终于落到黎瑶身上，眼神软了一瞬，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我跟他说事，你别管。”
“我不放心。”黎瑶没退开，反而把谢璟往身后挡了挡，像只护着幼崽的小兽，“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不然我就去叫值班老师了。”
谢璟轻轻拉了拉黎瑶的胳膊，示意她别担心，然后往前站了一步，看向张衍：“有什么事，你说吧。”他能感觉到张衍身上的敌意，却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人——他和张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上次航模比赛，张衍作为观众在台下看了全程。
张衍盯着谢璟，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谢璟，你挺厉害啊，刚转来没多久，就跟黎瑶这么熟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璟的衣兜，语气里带着嘲讽，“还玩航模？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谢璟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航模，那是他和弟弟一起坚持了好几年的爱好。“航模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他平静地说，“就像你喜欢打篮球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没必要这么说。”
“我喜欢什么，跟你没关系。”张衍的耐心彻底没了，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谢璟面前，“我警告你，离黎瑶远点。她不是你能随便接近的人，别以为会玩个破航模，就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
黎瑶气得脸都红了，刚想开口反驳，就被谢璟拦住了。谢璟看着张衍，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和黎瑶是同学，也是朋友，我们怎么相处，跟你没关系。而且，黎瑶不是谁的所有物，她有自己选择朋友的权利，你没资格干涉。”
“你他妈找死！”张衍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抬手就要推谢璟的肩膀。
旁边两个男生见状，也想上来帮忙，却被黎瑶死死拦住：“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老师了！”她掏出手机，亮着屏幕，手指放在拨号键上，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们，“我已经把班主任的电话调出来了，你们再动一下，我马上就打！”
那两个男生对视一眼，犹豫了。他们知道张衍喜欢黎瑶，也知道黎瑶要是真的叫了老师，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张衍也看到了黎瑶手里的手机，挣扎的力道小了些，却还是恶狠狠地瞪着谢璟：“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