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心计慎儿（3）

宫人连忙上前伺候。窦漪房也站起身，走到慎儿身边，亲自弯腰将她扶起，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御前失仪，可是大过。”她握着慎儿手臂的手，力道不轻不重，目光沉静如深潭，仿佛能看进慎儿的心里去，“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这殿内的地砖，铺得不够平整？”

慎儿对上窦漪房的目光，心头猛地一悸。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全然信任与怜爱，而是洞悉一切的清明与一丝冰冷的警告。她慌忙垂下眼睑，泪水滚落得更凶，哽咽道：“姐姐……是慎儿不好，是慎儿一时脚滑……”

“既是脚滑，以后行走便要多加小心。”窦漪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尤其是在御前，更要谨言慎行，一步踏错，或许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这话，明面上是关怀，暗地里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刘恒与慎儿耳边。刘恒面露尴尬，而慎儿，则在窦漪房那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目光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窦漪房为慎儿安排相看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后宫与部分朝臣家眷中漾开了一圈涟漪。窦漪房亲自挑选的，多是些门第清贵但并非顶级权贵、或家族中较为边缘的子弟，她思虑着，这样的家庭，慎儿嫁过去既不至于受委屈，对方也当会看在她这个皇后和皇上的面子上，善待慎儿。

然而，她低估了长安贵族圈中根深蒂固的成见，也高估了“皇后义妹”这个名头，在“二嫁之身”的现实面前的份量。

第一次相看，是在一位太仆卿的府上。那位夫人面上对窦漪房带来的慎儿毕恭毕敬，言语间却带着疏离的审视。她夸慎儿容貌秀丽，转而便叹息：“只可惜……命运多舛。我那儿媳，乃是家中嫡长女，最是重规矩。”话里话外，已然将慎儿置于一个需要被挑剔的位置。

慎儿端坐着，脸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微笑，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第二次，是在宫中设的小宴，邀了几位年轻将领。其中一位校尉，酒过三巡，言语间便有些放肆，目光在慎儿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甚至对同僚低声笑道：“虽是残花败柳，但这颜色倒是难得，若纳为妾室，想必别有一番风味……”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席间几人听见。

慎儿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她强撑着没有失态，但那双原本含着怯弱依赖的眼眸深处，燃起了冰冷的屈辱和恨意。

窦漪房将这些尽收眼底，心中亦是怒火中烧，既气那些人的势利无礼，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无力。她斥责了那口无遮拦的校尉，却也明白，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姐姐，不必再为慎儿费心了。”回到寝宫，慎儿屏退宫人，跪倒在窦漪房面前，未语泪先流，“是慎儿命薄，配不上那些高门子弟。他们……他们看不起慎儿，慎儿都知道。”她哭得肩膀耸动，悲切万分，“慎儿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好过出去……被人指指点点，徒惹姐姐烦忧，更损了皇家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