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底监狱（2）

通道内陷入死寂，只有深海压力的嗡鸣声持续不断。

典狱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住王立靖。三秒的倒计时仿佛被无限拉长。

"请求受理。"典狱长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他抬手在虚空中一点，一道幽蓝色的光屏瞬间展开，上面快速滚动着数据。"根据上一周期贡献度排名，002号位列倒数第三。"

林语清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贡献度，但显然这个排名将她从即刻处决的边缘拉了回来。

"但是，"典狱长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冰冷的恶意，"0027号，你的排名是倒数第二。按照规则，现在该被'释放'的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王立靖身上。然而这位神秘大佬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

"正确。"王立靖平静地承认，"但在启动释放程序前，我要求行使《特殊条例》第13条规定的权利——深海忏悔。"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插入了某个看不见的锁孔。通道深处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两盏幽绿色的灯光，一个佝偻的身影推着一辆锈迹斑斑的推车缓缓走来。推车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磁带录音机，和一堆布满污渍的录音带。

"选择你的忏悔对象。"典狱长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期待。

王立靖的目光在推车上扫过，随手拿起一盘标着"致背叛者"的磁带，塞进录音机。

磁带开始转动，发出沙沙的噪音。然后，一个扭曲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我在深渊之底等待......等待每一个背叛誓约的灵魂......"

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通道的灯光剧烈闪烁。林语清怀中的笔记本突然发烫，她借着身体的掩护快速瞥了一眼，只见扉页上浮现出新的字迹：

"忏悔是陷阱，聆听即污染。找到那盘空白的磁带。"

她猛地抬头，发现王立靖也正看向她。他的眼神明确地指向推车上那堆磁带中最不起眼的一盘——那是一盘完全没有标记的空白磁带。

"够了！"林语清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他的忏悔对象不在这里。"

她快步走向推车，在狱监举枪对准她的同时，准确无误地拿起了那盘空白磁带。

"这才是他真正的忏悔。"她将磁带递给典狱长，"对虚无的忏悔，对深海的臣服。"

典狱长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表情——那是混合着震惊与愤怒的表情。他接过磁带，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验证通过。"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0027号，你获得了24小时的缓刑期。"

王立靖微微颔首，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走过林语清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学得很快。但现在，我们有了新的麻烦。"

顺着他的目光，林语清看到通道尽头的气密门正在缓缓开启。门后是更加幽深的监狱内部，隐约传来令人不安的声响。

而更让人心悸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囚服左胸突然都浮现出一个发光的数字——那是他们剩余的"缓刑时间"。

林语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数字：71:59:32。

三天。他们只有三天时间在这个深海地狱里找到生路。

通道尽头的巨型气密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某种深海巨兽张开了口器。门后是更加幽深阴暗的监狱主体区域，混杂着铁锈、消毒水和某种海洋生物特有的腥咸气味扑面而来。

狱监们开始粗暴地驱赶囚犯队伍进入内部。林语清刻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中段，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前方王立靖的背影上。

刚才那场与典狱长的交锋太过惊险，也太过精准。王立靖不仅熟知规则漏洞，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在绝境中表现出的从容——那不是侥幸，而是某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笃定。更关键的是，在最后时刻，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对新手的期待或担忧，反而像是对一个理应跟上他节奏的同伴的确认。

“贡献度”、“深海忏悔”、“特殊条例”……这些他们完全陌生的概念，王立靖运用得行云流水。他真的是如陈远思所说，仅仅经历过三个副本的“大佬”吗？

“跟上！”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响起，一个狱监用脉冲枪的枪托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下。

林语清收敛心神，快步跟上队伍。他们被驱赶着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金属通道，墙壁上布满粗壮的管道，不时传来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偶尔能透过一些强化玻璃窗看到外面无尽的幽暗海水，以及某些巨大而模糊的黑影缓缓游过，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最终，他们被带入一个标着“C区牢房”的巨大空间。这里像是一个蜂巢，密密麻麻排列着狭小的单人牢房，幽蓝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营造出一种不真实的光晕。

“记住你们的编号和区域！”典狱长的声音通过广播响起，带着冰冷的回音，“工作安排和规则会显示在你们牢房内的屏幕上。贡献度将决定你们的食物配给，以及……最终的释放顺序。好好享受你们的‘缓刑期’。”

囚犯们被狱监分别驱赶进不同的牢房。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自动闭合、上锁，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林语清的牢房不足五平方米，只有一张固定在墙上的金属板床和一个简易的排泄口。正对着床的墙壁上，嵌着一块屏幕，上面正滚动显示着《深渊堡垒行为守则》。

她迅速浏览，规则与之前王立靖透露的以及她笔记本提示的相互印证，冰冷而致命。屏幕右下角，她的贡献度数字低得可怜，而缓刑倒计时在无情地跳动：71:48:11。

就在她试图记忆所有规则细节时，牢房门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嘀”声，电子锁的指示灯由红转绿。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出来。我们时间不多。”

是王立靖。

林语清心中一动，拉开牢门。王立靖站在幽蓝的灯光下，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冷峻。他看了一眼林语清，没有任何解释，转身就走。

“去哪？”林语清跟上，低声问。

“管道区。”王立靖脚步不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去散步，“你的‘超忆症’和那本笔记，在那里能派上用场。”

林语清的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几乎漏跳一拍。他怎么会知道？超忆症她从未对任何人详细说明，姐姐的笔记本更是她最深层的秘密！

王立靖似乎察觉到她的震惊，头也不回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明白，在这个地方，你早就不是‘新手’了。有些人，从第一个副本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语清脑中无数的疑问。黑森林营地的异常顺利？姐姐笔记本的适时提示？难道她的“幸运”并非偶然？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跟上王立靖的脚步。通道里偶尔有巡逻的狱监经过，但王立靖总能提前避开，他对这座深海监狱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

很快，他们来到了标着“管道维护-危险”的区域入口。巨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金属巨蟒盘踞在此，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这里空气更加潮湿闷热，带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王立靖递给林语清一个标准的隔音耳罩，然后指了指其中一条标着“循环水处理-Ⅲ”的粗大管道。

“听。”他做了个手势。

林语清戴上耳罩，强大的隔音效果让她几乎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但很快，一种极其细微、仿佛直接钻进脑髓的声音开始浮现。那不是通过鼓膜接收的声音，更像是……精神层面的低语。

“……救……我……”

“……好冷……放我出去……”

“……第三个阀门……转动它……”

无数破碎的意念、痛苦的哀嚎、诱人的指引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的意识。这就是规则5警告的“呼唤”！

她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动用她的超忆症能力，试图捕捉并记忆这些混乱信息中的模式和异常。同时，她怀中的笔记本再次开始发烫。

她快速取出，看到在规则5旁边，浮现出新的血色注释：

“耳罩隔绝声波，却放大意念。真实的呼唤只有一个——来自‘循环开端’的哭泣。”

“循环开端……”林语清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

王立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低语：“找到了？”

林语清指向一条看起来最老旧、锈迹最斑驳的管道，它延伸向更深邃的黑暗：“是这条。真正的‘呼唤’来自这边。”

王立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随即恢复冷峻：“很好。跟上，别掉队。我们要找的‘贡献度’，还有离开这鬼地方的线索，可能都在那边。”

他率先向那条老旧管道深处走去，步伐坚定。林语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那份“被选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再是一个懵懂的幸存者，而是被卷入了一个更深、更早的漩涡之中。她深吸一口气，握紧笔记本，跟上了王立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