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底监狱（1）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手机屏幕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林语清正对着姐姐的笔记本发呆，试图从那变得普通的纸张上再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陈远思发来的消息。
“林小姐，冒昧打扰。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想我们都需要了解更多。”文字冷静而克制，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我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结识了一位经历过三次‘副本’并成功存活的前辈。他称我们经历的黑森林营地为一阶‘筛选副本’。”
林语清的呼吸微微一滞。筛选副本？这意味着还有更多？
消息继续传来：“这位前辈说，像我们这样自行脱离副本的，会被自动纳入一个……体系。下一次‘征召’大约在一个月后。他表示，如果我们需要，下次可以带我们一起行动，共享信息，生存几率会大很多。”
文字下方，是一个加密聊天群的邀请链接。
林语清盯着屏幕，手指微微收紧。陈远思的效率高得惊人，也冷静得可怕。他似乎已经迅速接受了现状，并开始积极寻找生存之道。这无疑是一条极具诱惑力的出路——有经验者带领，信息共享，听起来比他们上次盲人摸象般的探索要安全得多。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回复：“代价是什么？”
陈远思几乎秒回：“不同难度的副本会得到相应的收益，每次副本收益的30%，以及……在必要时，无条件的配合。他称之为‘投资’与‘回报’。”
果然。高昂的代价，以及潜在的人身控制。那位“大佬”恐怕不仅仅是在做慈善，更像是在组建一支受其控制的队伍，用资源和经验换取炮灰和贡品。
林语清闭上眼，黑森林营地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诡异的规则、姐姐的笔记、张蕊心消失前惊恐的眼神、湖底那旋转的漩涡和无数苍白的手臂……仅仅是一个“筛选副本”就如此凶险，后面的副本又会是何等光景？依靠别人，真的安全吗？
她想起姐姐笔记本扉页上的字：“不要完全相信规则。” 此刻，这句话在她心中有了新的延伸——也不要完全相信任何自称能带你活下去的人，尤其是在这个诡异莫名的“体系”之中。
依靠他人，或许能暂时安全，但也可能意味着彻底失去自主，甚至在某一天被当成弃子。姐姐的失踪，是否也与这个“体系”、与某些“前辈”有关？
她拿起手机，缓缓打字回复：“谢谢你的信息，陈编辑。请允许我考虑一下。”
她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需要继续研究姐姐的笔记本，需要弄清楚自己到底置身于一个怎样的漩涡之中。
放下手机，她再次翻开笔记本，阳光照在空白的纸页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变得更强，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智和对这个“规则世界”的理解上。下一次，她不能再如此被动。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一天深夜，林语清和陈远思通过几次信息简短的交流，确认了彼此都决定跟随那位神秘大佬尝试新副本。王曼婷、刚子和张伟斌尽管充满恐惧，但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同意加入。
约定的时刻是凌晨三点。林语清设定好闹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反复检查着背包里的必需品，以及那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凌晨两点五十分，她收到王曼婷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撑不住了，三天没敢合眼……刚才不小心……眯了一下……”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林语清心头一沉，立即拨打王曼婷的电话，却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
凌晨三点整。
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比上一次巴士中的苏醒还要猛烈。林语清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强行从身体里抽离，坠入一片无尽的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最后的念头是：王曼婷还是被卷进来了……
冰冷、潮湿、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林语清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和其他人一起，戴着沉重的金属镣铐，排成一列缓慢前行。脚下是冰冷潮湿的金属地板，四周是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狭窄通道，压抑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型机械的内部。
她迅速环顾四周。陈远思就在她身后，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而王曼婷果然也在队伍中，她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眼神中充满了懊悔与后怕。刚子和张伟斌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两人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除了他们五人，队伍里还有十几个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囚犯”。而在队伍的最末尾，一个穿着普通囚服，却气质冷峻的男人格外引人注目。他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不是在走向刑场，而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林语清立刻确认了他的身份陈远思说过的“大佬”——王立靖。
“这…这是什么地方？”刚子声音发颤，试图挣扎，镣铐哗啦作响。
“安静，0021号！”旁边一个穿着全封闭式黑色装甲、手持脉冲武器的狱监立刻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呵斥，枪口威胁性地对准了他。
通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圆形气密门，上面喷绘着狰狞的深海巨兽图案和一行猩红的大字：立即释放过渡舱。
队伍在舱门前停下。一名狱监开始依次为囚犯解开手脚的镣铐。沉重的金属落地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一个穿着笔挺深蓝色制服、肩章上镶嵌着诡异发光珍珠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面容英俊却毫无生气，嘴角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通道：
“我是典狱长。欢迎来到深渊堡垒。忘记你们的刑期，因为这里就是终点。当然，我们秉持人道主义，提供另一种形式的‘释放’。”
他的目光扫过排在最前面的一个瑟瑟发抖的秃头男人——囚服编号 001。
“001号，恭喜你，刑期已满，立即释放。”
镣铐已被解开的001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名狱监一左一右架起，拖进了打开的过渡舱内舱门。
“不！不要！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 001号的惨叫声被厚重的舱门隔绝。
墙壁上的显示屏亮起，显示着过渡舱内部的实时画面。001号疯狂捶打着内舱门，绝望地嘶吼。几秒钟后，他对面的外舱门上方亮起绿灯，伴随着冰冷的电子音：“释放程序启动。”
外舱门缓缓开启，外面不是天空或陆地，而是无尽的、幽暗的深海！恐怖的水压瞬间涌入，001号的身体像被无形巨手捏爆的气球，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就化作一团迅速稀释的血雾，被黑暗彻底吞噬。
外舱门迅速关闭，过渡舱内的排水系统启动，将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通道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抽泣。
典狱长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他拿起电子名册，目光精准地投向了林语清胸前。
“002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语清身上。狱监朝着她走来，准备解开她的镣铐。
死亡的阴影，如同万米海沟的寒意，瞬间将她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站在队伍末尾的王立靖，忽然用一种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异议。”
典狱长脸上的程式化微笑瞬间冻结，他缓缓转头，冰冷的视线投向王立靖。
“编号0027，你有三秒钟陈述理由。”
王立靖无视了典狱长和周围狱监瞬间聚焦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林语清，最终落回典狱长身上，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根据《深海公约》第7条，享有‘优先释放权’的，是贡献值最低者。我要求，立即核查所有人在上一个工作周期的贡献度排名。”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通道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