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底监狱（3）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狭窄，只能弯腰前行。锈蚀的金属表面不断剥落，带着陈年海水的咸腥味。那精神层面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针持续刺入林语清的脑海。
“就在前面。”她低声道，超忆症让她精准记住了声音源头的方位。
王立靖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在他前方不远处，管道侧壁出现了一个检修口，幽暗的蓝光从里面透出。哭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就在他们靠近检修口的瞬间，整个管道突然剧烈震动！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起，红色的应急灯取代了原本幽蓝的光线，将管道内壁染上一层血色。
“检测到未授权入侵！污染清除程序启动！”冰冷的电子音在管道内回荡。
管道前后同时传来沉重的金属闸门关闭的巨响，将他们彻底困在这段狭小的空间内。与此同时，管道壁上开始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速度极快！
“是强腐蚀液！”王立靖眼神一凛，猛地将林语清推向检修口，“进去！”
林语清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王立靖紧随其后，并在最后关头将检修口的金属盖重新合上。几乎在盖子合拢的瞬间，外面就传来了液体淹没的哗啦声以及金属被腐蚀的可怕滋滋声。
检修口内是一个不大的设备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过滤装置，正在缓慢运转。一个穿着破烂囚服、身形虚幻近乎透明的“人”，正被卡在过滤装置的转动轴上，他的身体随着轴的转动一次次被撕裂又重组，发出持续不断的、绝望的哭泣。这就是那个精神呼唤的源头。
而在设备间的角落，一个穿着黄色防护服的身影面朝墙壁，一动不动。规则5提到：“向穿黄色防护服的工程师报告”。
王立靖快步走向那个“工程师”，但当他将其转过身时，林语清倒吸一口冷气——防护服里面是空的，只有一股黑色的粘稠物质从中流出，散发出与外面腐蚀液相同的恶臭。
“我们被骗了。”王立靖冷静地判断，丢开空荡荡的防护服，“报告给‘它’，只会触发陷阱。”
就在这时，那个被卡在过滤装置上的虚幻囚犯突然停止了哭泣，他抬起扭曲的脸，空洞的眼睛“望”向林语清，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断断续续的意念：
“笔记……持有者……小心……引路人……”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猛地爆开，化作点点荧光消散。过滤装置停止了转动，一截小小的、闪着微光的金属管从装置核心掉了出来。
王立靖捡起金属管，快速查看后递给林语清：“记忆芯片，记录着监狱的部分结构图和……贡献度的秘密。”
林语清接过芯片，还未来得及细看，怀中的笔记本再次发烫。她立刻翻开，只见上面浮现出新的、更加急促的血字：
“警报已触发‘清道夫’。它在水中游弋，以声音为食。静止，屏息，直到红光熄灭。”
几乎在读完信息的瞬间，设备间外管道内腐蚀液流动的声音发生了变化。一种沉重的、缓慢的划水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某种湿滑物体摩擦管壁的粘腻声响。一股远比腐蚀液更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从检修口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王立靖显然也感知到了外面的异常，他对林语清做了一个绝对安静的手势，两人迅速退到设备间最远的角落，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那东西在外面徘徊。它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划水声时而靠近检修口，时而远离。透过缝隙，偶尔能看到一瞥惨白的、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影子缓缓滑过。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林语清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她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这微小的声响会引来外面的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那粘腻的划水声终于渐渐远去。又过了几分钟，管道内红色的警报灯熄灭了，恢复了原本幽蓝的照明，腐蚀液退去的声音也隐约传来。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王立靖缓缓松了口气，看向林语清手中的笔记本，目光深邃：“它又一次救了我们。”他的语气不再是单纯的利用，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现在，你明白了吗？你的‘新手’阶段，早在你拿到它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结束了。”
林语清握紧手中的记忆芯片和笔记本，王立靖意味深长的话语和刚才那怨灵临消失前的警告——“小心引路人”——在她脑中交织。
脚步声越来越近，杂乱而急促，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金属摩擦声。王立靖眼神一凛，迅速将林语清拉至过滤装置后方的阴影里，同时将那个空荡荡的黄色防护服踢到角落。
检修口的门被“哐当”一声从外面撞开，几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是陈远思、王曼婷、刚子和张伟斌！
陈远思的眼镜碎了一片，脸上带着擦伤。王曼婷的户外服被腐蚀出几个破洞，露出下面红肿的皮肤。刚子喘着粗气，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张伟斌情况最糟，他脸色惨白，右手手掌一片焦黑，仿佛被强酸灼烧过。
“林小姐！王…先生！”陈远思看到他们，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紧张取代，“外面…外面有怪物在追我们！”
“是清道夫。”王立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他们的惨状，“你们触发了警报？”
“是张伟斌！”刚子带着哭腔和愤怒低吼道，“他非要去碰一个闪着光的阀门，说能赚贡献度！结果……”
张伟斌抱着受伤的手，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
王立靖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他一步上前，抓住张伟斌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蠢货！你想害死所有人吗？在深海监狱，任何未经理解的‘馈赠’都是钓饵！你的贡献度涨了多少？”
张伟斌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看向自己囚服上浮现的数字：“涨…涨了50点…”
“用一只手换50点，真是笔好买卖。”王立靖甩开他，语气充满讥讽，“恭喜你，现在你是我们中间贡献度最高的‘优秀囚犯’了。猜猜看，下次‘释放’会优先轮到谁？”
张伟斌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就在这时，林语清手中的笔记本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热感。她立刻翻开，新的血字正在缓缓浮现：
“贡献度是饵，亦是枷锁。高于均值者，将成为‘它’的优先容器。”
“平衡是关键。牺牲者已出现，抓紧时间。”
林语清心中巨震，立刻抬头看向王立靖：“贡献度不能太高！高于平均值的会被当成容器！”
王立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看向惊魂未定的众人，快速命令：“报数！”
“陈远思，35。”
“王曼婷，40。”
“刚子，30。”
“张伟斌，80。”
“林语清，25。”
“我，45。”
平均贡献度约为42.5。张伟斌的80点远远超标！
“必…必须把贡献度降下来！”张伟斌惊恐地喊道，“怎么降？”
“违反规则，或者……‘馈赠’。”王立靖冷冷地看着他，“把你多余的贡献度，‘送’给别人。”
“怎么送？”
王立靖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林语清，或者说，她手中的笔记本。
林语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试图与笔记本沟通。笔记本仿佛回应般，热度集中在某一页。她翻到那页，空白的纸面上开始浮现出一段复杂而扭曲的符号，旁边配有细小的注释：
“贡献转移仪式：于循环开端，以受伤之血为引，绘制此符，自愿者持之，可转移不超过50点贡献。”
循环开端！就是这个设备间！
“需要你的血，在地上画这个符号。”林语清对张伟斌快速说道，“然后由自愿者拿着它。”
“我来。”陈远思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作为团队里除王立靖外最冷静的人，他明白必须尽快平衡贡献度，消除这个明显的靶子。
张伟斌连忙用未受伤的手蘸着焦黑手掌渗出的血，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画起来。符号完成瞬间，散发出一阵微弱的红光。陈远思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
红光一闪，没入陈远思体内。他囚服上的贡献度数字跳动了一下，从35变成了65。而张伟斌的数字则从80降到了50。虽然仍略高于平均，但已不像之前那样扎眼。
就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设备间唯一的出口——那个检修口外，再次传来了声音。但这次不是怪物，而是清晰、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狱监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C区137号检修间，内部人员立即投降！”
狱监来了！他们被堵死在这里了！
王立靖眼神锐利地扫过整个设备间，最终目光落在那个停止运转的过滤装置核心。他快步上前，用力扳动一个手动阀门。
“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过滤装置底部竟然滑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隐秘通道，一股更浓重的腥咸海风从下面涌上，伴随着隐约的海浪拍击声。
“走！”王立靖低喝。
众人毫不犹豫，依次钻入通道。林语清在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正在缓缓消失的血色符号，以及越来越近的狱监脚步声，心中凛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