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阮栖野把最后一件T恤扔进衣柜时,窗外的月光已经爬过了窗台,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收拾这点东西花了他近两个小时,不是东西多,是他实在没什么耐心——叠衣服时袖子总拧成一团,充电器线缠得像团乱麻,最后索性把大半东西都堆在了床头,只把桌面勉强擦干净。
他直起身,活动了下脖颈,目光扫过对面书桌。栾听雪还坐在那里,台灯的光晕圈着他的身影,正低头演算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出去一趟。”阮栖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随口说了句。
栾听雪的笔尖顿了顿,抬头看他,眉头微蹙:“现在?”
窗外的宿舍楼一片漆黑,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盏昏黄的灯。他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嗯,约了人。”阮栖野拉链拉到一半,漫不经心地应着。江辞白他们几个早在半小时前就发消息催,说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等着,非要看他“初入贫民窟”的笑话。
栾听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移向紧闭的宿舍门,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提醒:“宿舍大门十一点就关了,出去……可能进不来。”
学校的宿管查得严,这个点出去,十有八九要被锁在外面,要么就得翻墙——那面墙挨着教职工宿舍,有监控,被抓到会记过。
阮栖野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关了就关了,总有办法进来。”
他说话时眼里带着惯有的散漫和笃定,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搞不定的。栾听雪看着他那副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人向来如此,张扬,随心所欲,从不在乎规则。
阮栖野没再管他,拉开门就往外走,走廊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亮了又暗,像串跳动的星子。
门“咔哒”一声合上,宿舍里又恢复了寂静。栾听雪盯着那扇门看了几秒,才重新低下头,可笔尖落在纸上,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他想起阮栖野刚才的话,想起那面爬满藤蔓的高墙,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
……
后街的烧烤摊烟雾缭绕,江辞白他们几个已经喝得半醉,见阮栖野来了,立刻吹着口哨起哄。
“哟,阮大少爷终于舍得从‘优等生牢笼’里出来了?”江砚青把一瓶冰啤酒推到他面前,“怎么样,跟栾学霸共度良宵的感觉如何?”
阮栖野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点莫名的烦躁:“就那样,跟块木头似的。”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闪过栾听雪刚才提醒他关门时的样子——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点认真的担忧,像只警惕却又忍不住多管闲事的猫。
“木头才好啊,”江辞白拍着他的肩膀笑,“木头没心思,你更容易得手。”
“喝酒。”阮栖野没接话,举起瓶子跟他碰了一下,玻璃碰撞的脆响在嘈杂的夜市里格外清晰。
几个人边喝边聊,从球赛说到游戏,又绕回那个赌局。陆星野嚼着烤串,含糊不清地说:“我看悬,那栾听雪油盐不进的,我赌你三个月后连他微信都加不上。”
“加不加得上,不是你说了算。”阮栖野笑着反驳,又灌了一口酒。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他抬手抹掉,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不知喝了多久,酒瓶在桌上堆成了小山,夜风吹得人有些发寒。阮栖野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走了。”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稳当。
“不再待会儿?”江辞白也站起来,“真要回去啊?说不定栾学霸给你留门呢。”
阮栖野嗤笑一声,没说话,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
夜风带着酒气吹在脸上,他清醒了些。走到宿舍楼下,果然,大门紧闭,值班室的灯也灭了。
他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203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漏出来,像只醒着的眼睛。
栾听雪还没睡。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阮栖野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因喝酒而生的燥热,淡了些。他没去看那面高墙,而是转身绕到宿舍后面的消防通道——那里有扇不起眼的小门,平时锁着,但他下午收拾东西时特意观察过,锁是旧的,不难弄开。
几分钟后,他轻手轻脚地推开了203的门。
宿舍里很静,台灯还亮着,栾听雪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侧脸贴着摊开的习题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大概是熬夜太久,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在梦里还在解一道难题。
阮栖野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刚才在楼下看到那盏灯时,还以为栾听雪在等他,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像栾听雪这样的人,怎么会为他这种“麻烦”费心。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轻轻盖在栾听雪身上。布料接触到少年微凉的肩膀时,对方似乎动了一下,却没醒。
阮栖野站了一会儿,转身吹灭了台灯。
黑暗瞬间漫了过来,只留下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勾勒出两道安静的身影。
他躺回自己的床铺,酒精还在脑子里作祟,却没了刚才的兴奋。闭上眼,眼前闪过的不是烧烤摊的喧嚣,而是栾听雪趴在桌上的样子,还有他那句带着担忧的提醒:“宿舍大门已经关了。”
有点烦。
阮栖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这场游戏,好像越来越不像游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