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函
周一的早读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孙薇的画被重新挂进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多了块说明牌，简单介绍了创作过程，算是给这场抄袭风波画上了句点。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刘易不会就这么算了。
文怡言翻着语文课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林易的座位。他今天来得格外早，正趴在桌上睡觉，侧脸对着她，能看到下巴上冒出的一点青色胡茬，比平时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
“喂，”文怡言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别睡了，张主任快来了。”
林易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起头，眼底带着点红血丝，显然没睡好。“怎么了？”
“你没事吧？”文怡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周末……刘易家没再找你麻烦？”
林易揉了揉眼睛，扯了扯嘴角：“能有什么事？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话虽如此，他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
文怡言没再追问，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个三明治，放在他桌上：“没吃早饭吧，垫垫。”
林易愣了一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谢了。”面包的麦香混着火腿的咸香在嘴里散开，他忽然觉得，好像很久没吃过这么踏实的早饭了。
早自习刚结束，张主任就拿着个白色信封走进了教室，脸色凝重。他径直走到林易面前，把信封递给他：“林易，这是你的。”
林易接过信封，看到上面“律师函”三个字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教室里的同学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往这边看。
“什么东西？”赵强凑过来，看清信封上的字后，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律师函？刘易家疯了吧，居然发律师函？”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我的天，不就是打了一架吗，至于吗？”
“肯定是刘易他爸妈搞的鬼，太过分了！”
文怡言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拿过信封看了看，寄件人是一家律师事务所，地址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写字楼里。“打开看看。”
林易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印着律所的标志，内容却看得人火冒三丈——刘易的父母以“故意伤害”为由，要求林易公开道歉，并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共计两万元，否则将向法院提起诉讼。
“简直是敲诈！”陈悦凑过来看完，气得脸都红了，“刘易先挑衅的，林易只是还手，凭什么要赔这么多钱？”
孙薇也急得不行：“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林易打断她，把律师函折起来塞进书包，脸色平静得有些反常，“别担心，我会处理。”
文怡言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林易的家境不算富裕，他爸爸常年在外跑工程，妈妈在超市做收银员，两万元对他们家来说不是小数目。
一整天，林易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上课时不时走神，打球时也没了平时的劲头，好几次接到球都没反应过来。文怡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放学时，文怡言叫住了他：“律师函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林易踢着路边的石子，语气带着点自嘲，“要么赔钱，要么应诉。我爸妈说让我别管，他们来处理，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在发愁。”
文怡言沉默了。应诉需要时间和精力，对正在上学的林易来说影响太大；赔钱又太冤，等于承认了刘易的污蔑。
“或许……我们可以找证据。”文怡言忽然说，“上次在巷口打架，还有器材室的事，都有目击证人，我们可以让他们作证。”
“谁会愿意惹麻烦？”林易摇摇头，“赵强他们肯定愿意，但刘易家既然敢发律师函，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
两人并肩走着，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谁都没再说话。
走到小区门口时，江辰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个U盘，跑得气喘吁吁：“林易，文怡言，等一下！”
“怎么了？”文怡言停下脚步。
江辰把U盘递给林易，脸颊通红：“这个……或许能帮上忙。”
林易疑惑地接过U盘：“这里面是什么？”
“是……是那天在杂物间，刘易说要毁画的录音。”江辰的声音有点小，“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就悄悄录了下来，本来想……想如果孙薇的画真被毁掉，就拿出来作证。”
文怡言和林易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腼腆内向的江辰，居然会想到录音。
“你怎么不早说？”林易又惊又喜，抓着江辰的胳膊，“这太重要了！”
江辰被他抓得有点不自在，挠了挠头：“我怕……怕你们觉得我多管闲事，而且当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文怡言连忙说，“这简直是帮了我们大忙！有了这个录音，就能证明刘易一直故意挑衅，林易动手是事出有因！”
林易紧紧攥着U盘，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他看着江辰，眼神里满是感激：“谢了，江辰。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江辰的脸更红了，摆了摆手：“不用谢，我们是同学。”
送走江辰后，林易看着手里的U盘，忽然笑了：“没想到这小子看着闷，关键时刻这么靠谱。”
“人不可貌相。”文怡言也松了口气，“有了这个录音，再加上之前的监控和证人，就算真要应诉，我们也有底气了。”
“嗯。”林易点点头，忽然看向文怡言，“你说，要不要把这个录音给张主任听听？让他知道刘易家有多过分。”
文怡言想了想：“可以，但不能直接给。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无意中’听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
第二天，文怡言故意在课间去找张主任问问题，林易则和赵强、江辰在办公室门口“聊天”，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到。
“……那律师函简直莫名其妙，刘易先骂人挑衅的，还好意思要赔偿？”赵强的大嗓门最适合干这个。
“就是，”江辰配合着说，“上次在杂物间，我还录到他说要毁孙薇的画呢，这种人……”
“小声点！”林易“慌忙”打断他，“别让别人听见。”
办公室里的张主任果然被吸引了，推开门问：“江辰录到什么了？刘易真说要毁画？”
江辰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拿来我看看。”张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也觉得刘易做得太过分了。
林易“犹豫”了一下，把U盘递了过去。张主任插进电脑，点开录音。刘易那阴狠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把这个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连路过的老师都停下了脚步。
张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关掉录音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胡闹！我这就去找刘易的家长谈谈！”
看着张主任怒气冲冲地离开，林易和文怡言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搞定。”林易冲她比了个手势，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暂时的。”文怡言提醒他，“刘易家既然能请律师，肯定还有后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易拍了拍手里的U盘，“至少现在，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了。”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赵强和江辰，赵强正拍着江辰的肩膀大笑，江辰的脸上也带着点腼腆的笑。文怡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上辈子，她总是独来独往，被刘易的花言巧语蒙蔽，错过了身边真正值得信赖的人。这辈子，虽然麻烦不断，却意外收获了这样一群朋友，他们或许不完美，却愿意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彼此撑腰。
上课铃响了，几人往教室走。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文怡言摸了摸口袋里那两颗星星，指尖传来的温度，比阳光还要暖。
她知道，刘易家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但这一次，她不再害怕。因为她身边，站着一群愿意和她一起面对的人。
而教室里，刘易正焦躁地看着窗外。他妈妈早上给他打电话，说张主任找她谈话，语气很不好。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