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胜仗
周三的午后，阳光把教学楼的影子切得方方正正。文怡言盯着课本上的三角函数，心思却飘到了林易家的方向。今天下午第三节课后，刘易的妈妈王女士就要去家访，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坐在林易家的沙发上了。
“又走神。”林易的笔敲了敲她的练习册，“这道题辅助线画反了。”
文怡言低头一看，果然，辅助线从锐角画到了钝角，整个解题思路都歪了。她擦掉重画，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你家那边……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林易转着笔，语气轻松，“我妈提前把家里的监控调出来了，就等着她来演。”
文怡言抬眼：“监控？”
“嗯，楼道和客厅都有。”林易挑眉，“我爸搞工程的，总觉得家里得装这些才放心。没想到这次派上用场了。”
正说着，陈悦从前排探过头，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和校外文具店老板的聊天记录。“言言，你让我订的那盒颜料到了，老板说质量比上次给孙薇的还好，放学我陪你去拿？”
“好。”文怡言点头，心里盘算着得尽快给孙薇送去。昨天下午她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美术老师跟张主任说，孙薇的画进步很大，但颜料的质感还是差了点，要是能换套好点的，说不定能冲奖。
刘易坐在斜前方，耳朵尖地捕捉到“颜料”两个字，他笔尖一顿，墨点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团。他侧头对李铭使了个眼色，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李铭点点头，悄悄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第三节课的铃声刚响，林易的手机就在桌肚里震动了一下。他飞快地看了眼屏幕，是他妈妈发来的消息：“搞定。那女人被你爸怼得说不出话，灰溜溜走了。”
林易勾了勾嘴角，把手机塞回去。文怡言瞥见他的表情，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不错，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了些。
放学后，文怡言和陈悦去校外的文具店取颜料。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上算账，见她们进来，指了指角落的纸箱：“喏，按你说的，挑的进口颜料，颜色正，覆盖力强。”
文怡言打开纸箱，里面是一盒银灰色的颜料盒，打开后是二十四格饱满的色彩，比孙薇之前那盒足足多了八种颜色。她付了钱，刚要走，老板忽然叫住她：“小姑娘，昨天来买颜料的那个女生，是不是跟你一个班的？”
“是，怎么了？”
“她刚才来过，”老板挠了挠头，“说想退掉上次买的颜料，说钱不够了。我看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文怡言心里咯噔一下。孙薇家里条件不算好，那盒颜料已经花了她不少钱，怎么会突然要退？
“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多久，往学校方向去了。”
文怡言和陈悦对视一眼，拎着颜料盒往回跑。刚到学校后门的小巷口，就看见孙薇蹲在墙根下，怀里抱着那盒旧颜料，肩膀一抽一抽的。刘易和李铭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
“我都说了，这颜料你用着也是浪费，”刘易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我帮你卖给低年级的，还能回点本，总比扔了强。”
“我不卖！”孙薇把颜料盒抱得更紧，“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李铭嗤笑，“你以为文怡言真是好心帮你？她就是想让你替她对付我们，用完就把你扔了。”
“不是的……”孙薇急得眼泪掉下来，“言言不是那样的人。”
“还嘴硬？”刘易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抢颜料盒，“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住手！”文怡言喊了一声，快步冲过去，把孙薇护在身后。陈悦也跟着站过来，瞪着刘易：“你又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抢东西？”
刘易看到文怡言手里的新颜料盒，眼睛眯了眯：“哟，又买新的了？怎么，自己用顶级货，给别人用处理品？文怡言，你这手段够高明啊。”
“总比你抢别人东西强。”文怡言把新颜料盒递给孙薇，“这个给你，之前那盒别退了，留着当备用。”
孙薇愣住了，看着那盒崭新的颜料，又看看文怡言，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
“拿着。”文怡言把颜料盒塞进她怀里，“艺术节还有三天截止，你得赶紧画。”
“我……我没钱给你……”孙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用给钱。”文怡言看着她的眼睛，“等你拿了奖，请我吃根冰棍就行。”
孙薇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这次却带着点暖意。她用力点点头，抱着两盒颜料，低着头快步跑了。
刘易看着孙薇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文怡言，你非要跟我作对？”
“是你先找事的。”文怡言语气平淡，“刘易，你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刘易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瘆人，“我想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他说完，转身带着李铭走了，巷子里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远。
陈悦拍了拍文怡言的胳膊：“他这话什么意思？不会又要搞鬼吧？”
文怡言望着刘易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但得小心点。”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文怡言把书包放下，刚要去写作业，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文怡言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很冲，“我是李铭的爸爸。我儿子说你联合林易欺负他，还抢他东西？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文怡言皱起眉：“叔叔，您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
“误会？”男人打断她，“我儿子都哭着回家了，身上还有擦伤！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明天就去学校闹！”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文怡言捏着手机，指节泛白。李铭的擦伤？分明是上次在器材室，他自己撞到货架蹭到的，怎么赖到她们头上了？
这肯定是刘易的主意。先是家访不成，又想借家长的手来找麻烦。
她正想着，手机又亮了，是林易发来的消息：“李铭他爸给我打电话了，说要去学校告我们。”
文怡言回复：“我刚接到电话。是刘易在背后搞鬼。”
林易很快回过来：“猜到了。别担心，明天见了老师再说。”
放下手机，文怡言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桌上放着下午从文具店带回来的素描本，她翻开本子，想画点什么平复心情，笔尖落下，却不由自主地画起了林易家的方向。画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林易说的监控，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第二天一早，文怡言刚进教室，就看见李铭的爸爸站在讲台旁，正跟张主任说着什么，脸色很不好。李铭站在旁边，胳膊上缠着纱布，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
“文怡言，你来了正好。”张主任招手，“李叔叔说你和林易欺负李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怡言刚要开口，林易也走进了教室。他看到讲台旁的人，挑了挑眉，径直走过去：“张主任，李叔叔，这事我能解释。”
“你解释什么？”李铭的爸爸瞪着他，“我儿子胳膊都被你打肿了，你还想狡辩？”
“叔叔，您看清楚，”林易指了指李铭的胳膊，“他这纱布缠得也太规整了，要是真擦伤，伤口不会这么整齐。再说，上周三下午放学后，器材室的监控应该拍到了，是他自己摔倒蹭到货架，跟我们没关系。”
李铭的爸爸愣了一下：“监控？”
“对，学校器材室新装了监控，”文怡言补充道，“张主任可以去调录像看看。”
张主任点点头：“我马上去教务处调监控。李师傅，您先消消气，等看完监控再说。”
李铭的脸瞬间白了，拉了拉他爸爸的衣角：“爸，我们走吧，我不想闹了。”
“你怕什么？”他爸爸甩开他的手，“要是真没被欺负，看监控不是更能证明清白？”
没过多久，张主任拿着平板回来了，上面放着器材室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清晰地显示，李铭是自己撞到货架，林易和文怡言当时根本不在场。
李铭的爸爸看着视频，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瞪了李铭一眼：“你这小子，居然敢骗我！”他转身对张主任和文怡言他们道歉，“对不起啊，是我没问清楚，误会你们了。”
“没事。”文怡言摇摇头，“以后有事可以先跟老师沟通，别听孩子一面之词。”
李铭的爸爸叹了口气，拉着李铭走了。教室里的同学看着李铭的背影，议论纷纷。刘易坐在座位上，脸色难看，他没想到器材室居然有监控，这步棋又输了。
林易走到文怡言身边，低声说：“看来以后做事，得先看看有没有监控。”
文怡言白了他一眼：“重点是这个吗？”
“不然呢？”林易笑了，“重点是，我们又赢了一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的课桌上。文怡言看着林易眼里的笑意，心里忽然觉得，这些天的折腾，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她翻开素描本，昨天画到一半的线条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是在为他们加油。
而角落里，孙薇抱着颜料盒，偷偷抬起头，看了眼文怡言和林易，又低下头，在画纸上落下一抹鲜亮的色彩。笔尖的温度，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