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囚宫暗涌

偏殿里一股霉味混着龙涎香,呛得人喘不过气。我踉跄两步站稳,抬眼扫过四周。蛛网密布的梁柱,积灰的香炉,歪斜的屏风,连地砖缝里都钻出几丛青苔。

"娘娘最好老实些。"黑衣人退到门口时冷声警告。我垂下手,悄悄把半块腰牌藏进袖口。指尖碰到屏风雕纹时,摸到个模糊的数字——二十三。

窗外飘来更鼓声,三更了。

烛火突然爆开火星,皇帝从阴影里走出来。他手里攥着选秀名册,指腹摩挲着苏婉儿的名字。"朕给你丞相府安稳的机会,你为何要毁了它?"

我冷笑:"陛下说笑,选秀本就是您巩固皇权的棋局。"说话时不自觉绷紧肩背,却在瞥见他胸前玉佩时怔了下。那是我及笄礼上亲手系的长命锁,如今褪了色。

"当年救驾路上,你说要与我同生共死。"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发疼,"那时你摔断了腿,是朕背着你走完最后十里山路。"

记忆猛地撞上来。暴雨倾盆的山道,父亲重伤昏迷,我跪在泥泞里求医官施针。是萧景珩把我背起来,他的后背浸着血和雨水,每一步都踩得深一脚浅一脚。那时他十六岁,我十四。

"那是在不知真相时。"我抽回手,袖子掠过檀木案几,碰翻了茶盏。温水顺着桌沿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暗斑。

他叹息:"你以为朕想让你当这皇后?不过是保全沈家最好的方式。"抽出名册背面一叠密信,"你父亲早就知道选秀真相。"

烛光晃动,我看见密信上"天字二十三号"的朱砂印。和嬷嬷从老宅拿回来的腰牌背面一模一样。

"所以苏婉儿是..."喉咙发紧。

"当年随军将领之后,奉命入宫监视丞相府。"他声音陡然拔高,"若非如此,你以为后位为何空悬七年?"

我后退两步撞到案几,茶盏坠地的脆响惊破寂静。满地瓷片映出自己颤抖的身影,像碎了一地的月光。

"若朕废了这选秀,沈家可安?"他忽然问。

我盯着那些碎片,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把我抱上马车时说:"瑶儿,记住你姓沈。"如今我跪在地上,也是为了保全这个姓氏。

缓缓屈膝:"臣妾愿为陛下查清余党。"

他扶起我时,袖口滑出半截红绳。我想起选秀那夜苏婉儿鬓边的红绳,也想起方才医官咽气前攥着我的手——他掌心有道旧疤,和赵成身后那人手上的一模一样。

故意碰掉他袖中红绳,看它飘落在地砖缝隙间。窗外掠过黑影,是薛莹的身形。我假装整理衣袖,指尖拂过香炉底座,把半块腰牌轻轻压进去。

指甲在铜鼎刻下三角标记时,听见皇帝离去的脚步声。最后一眼,是他转身时眼中闪过的痛楚,像极了我烧掉并蒂莲帕子那晚,他在门外徘徊时的眼神。

红绳在月光下轻轻摇晃,我望着它低声道:"时候到了。"

烛火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我弯腰去捡地上瓷片,指腹突然触到一丝异样。青砖缝隙间嵌着半枚银簪头,簪身缠着褪色的红丝线。

这簪子...心跳漏了一拍。选秀那夜苏婉儿鬓边晃着的,分明就是这支。她被抬出宫门时,发间却已空空如也。

"娘娘小心手。"皇帝忽然蹲下身,袖口扫过我面前的碎瓷。他指尖停在离我手背寸许处,像七年前暴雨中递来的那只手,始终隔着段距离。

我直起身时故意碰倒香炉,铜鼎砸在地上的声响惊起檐角宿鸦。灰烬扬起来迷了眼,借着揉眼的工夫,指甲在鼎腹刻下暗纹——三横一竖,是薛莹约定的"有变"信号。

"时辰不早。"皇帝起身整理衣袖,玉带扣撞在案角发出脆响,"明日选秀复选,你..."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喧哗声。

我盯着他袖口晃动的金线,那是今晨我去御药房时看见的禁军令牌流苏。原来赵成身后那人,当真混进了选秀大典。

"陛下。"我突然开口,"臣妾想看看复选名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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