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旧罪重提守陵殇（下）

数日后，宫中。

暗卫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不仅确认了赵贲的供词，更补充了霍成君离宫后更多颠沛流离的细节，包括她如何被人口贩子转卖，如何险陷青楼，如何被麒零等人救出……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地呈现在刘询面前。

刘询听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想象着霍成君，那个曾经高高在上、连他都需隐忍几分的霍光之女，像货物一样被贩子叫卖，在烟花之地挣扎求生……一种混杂着恶心、暴怒和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完全忽视的愧疚感，在他心中疯狂搅动。

他猛地一挥袖，将御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裂声在殿内刺耳地回荡。

“废物！一群废物！”他厉声喝道，不知是在骂办事不力的暗卫，还是在骂那些欺凌过霍成君的人，抑或是在骂让这一切发生的、无能的自己（若非他当初……）？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霍成君的“死而复生”是对他权威的挑衅，她与麒零的“情投意合”是对他尊严的践踏，而她流落风尘的经历，则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头，让他感到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玷污的强烈不适。

“找！给朕把她找出来！”刘询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有些扭曲，他盯着暗卫首领，一字一顿，“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发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把她给朕带回来！活要见人，死……不！必须活着带回来！”

他绝不允许她就这样消失，绝不允许她和那个叫麒零的男人双宿双飞！他要亲自问她，亲自处置！他要让她明白，谁才是她的天！

暗卫首领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与掌控欲，心头凛然，躬身应道：“诺！卑职遵旨！定布下天罗地网，将……将人带回！”

他转身，快步走向殿外，准备去传达这最高等级的追缉令。

就在他的脚即将迈出殿门的那一刻，身后再次传来刘询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情绪极度波动而产生的疲惫与沙哑：

“等等……”

暗卫首领脚步一顿，立刻回身垂首：“陛下还有何旨意？”

刘询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与内心某种情绪搏斗。再睁开时，眼底依旧是翻涌的怒潮，但出口的命令却带上了一丝矛盾的、近乎偏执的克制：

“记住朕的话……找到她，带她回来见朕。但，”他加重了语气，目光锐利如刀，“无论如何，不能伤了她分毫。朕要她……完好无损。”

这最后一句，带着帝王的专横，也带着一丝残存于废墟之上、扭曲而复杂的执念。他恨她，怒她，或许也还有一丝未曾磨灭的旧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绝不允许脱离掌控的占有欲。

暗卫统领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不露分毫，再次深深躬身：“卑职明白！定当完好无损地将人带回，面呈陛下！”

他退出宫殿，立刻部署下去。很快，一张描绘着霍成君、麒零、齐云乃至新儿容貌的海捕文书，伴随着最高的悬赏令，通过帝国的快马驿站，秘密而又迅速地发往各州郡县。

天罗地网，已悄然撒下。而此时的麒零一行人，尚不知追捕的等级已然不同，他们正在前往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藏身点的路上，命运的绞索，正在一寸寸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