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灯夜惊鸿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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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零紧紧握着成君冰凉的手，将她护在身前，奋力挤开喧闹的人群，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巷口。齐云也察觉不对，紧跟了过来。
“成君，到底怎么了？你看到了谁？”麒零压低声音，语气急切而凝重。
成君倚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面纱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动。她抬起头，眼中惊惧未退，声音带着颤栗：“是……是陛下！刘询！他看到了我的眼睛，还……还捡到了那枚扳指！”
“什么？！”齐云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皇帝？！他认出你了？”
麒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他比齐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寻常的追兵，而是整个大汉帝国机器最高权力的碾压！他们之前在地方遭遇的盘查与险阻，与此刻面临的危机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他一定认出来了！”成君的声音带着绝望的肯定，“他看我的眼神……还有他捡起扳指时的样子……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允许一个‘已死’的废后还活在人世！”
麒零瞬间做出了决断，所有的轻松与侥幸一扫而空，眼神变得锐利如鹰。“哥，不能再回小院了！立刻出城！”
齐云重重点头，脸上惯常的乐观被严峻取代：“我明白！东西都在身上，银钱和紧要物件都带着。只是城门……”
“顾不了那么多，先往城门方向去，见机行事！”麒零打断他，一手紧握成君的手，另一手按在腰间的短刃上，“走！”
三人不再犹豫，借着夜色与灯火的掩护，不再走宽阔大道，专挑阴暗僻静的里巷穿行，朝着最近的长安城门疾步而去。他们甚至不敢奔跑，以免引起巡城兵士的注意。欢乐的上元节氛围与他们此刻亡命奔逃的紧张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幸运的是，上元节金吾弛禁，城门关闭的时间比平日晚了许多，且守城兵士也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盘查并不严格。他们混在一批出城的百姓中，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这座巨大的牢笼。
不敢走官道，也不敢投宿任何一家可能被查到的客栈。三人沿着荒野小径，借着微弱的月光，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远远看见一座荒山脚下，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庙宇残破，门窗歪斜，里面布满了蛛网和灰尘。但在此刻，这已是能提供一丝庇护的避难所。
齐云熟练地清理出一小块干净地方，找来些干柴生起一小堆火驱寒。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成君苍白而疲惫的脸庞。
她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望着破损神像后露出的夜空，眼神空洞，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笑意。
“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就像那年，你们刚把我从渭水边的皇陵里救出来，也是在这样的破庙里落脚……”
麒零正检查着庙门是否稳妥，闻言动作一顿，看向她。
成君的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的火光，看到了数年前的景象。“那时，我又冷又怕，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去哪里。是你……递给我一块干粮，一壶清水。我偷偷看你擦拭你随身带的那枚蟠龙玉佩，那玉佩的纹样，我曾在宫中旧档里见过，是……前朝某位尊贵无比的王孙才配使用的制式。”
她顿了顿，没有点明那具体是谁，只是继续道：“那时我就在想，这个盗墓贼，明明自己身世成谜，朝不保夕，为何眼神却那么干净，还愿意救我这样一个麻烦。就是从那时起，我……我觉得你和宫里的人，都不一样。”
麒零走到她身边坐下，将水囊递给她，声音低沉而坚定：“不一样的是你，成君。你不是麻烦。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我们会没事的。”
他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驱散她的恐惧与彷徨。
与此同时，未央宫，昭台宫。
这里曾是霍成君被废后囚居的冷宫，如今更是荒凉寂寥，蛛网暗结。
刘询摒退了所有随从，独自一人立于空旷破败的殿宇中。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照在他手中的两件物事上——那枚冰冷的霍光铁扳指，以及那枚粗糙的桃木簪。
他的指尖摩挲着扳指上熟悉的纹路，脑海中浮现的，是霍成君初入宫时，那明媚张扬，如同最绚烂牡丹的模样；是霍光权势滔天时，他作为帝王隐忍的屈辱；也是霍家倒台后，她眼中光芒熄灭，变得沉默顺从，最终被他赐下毒酒时，那死寂的眼神……
“成君……”他低语，声音在空殿中回荡，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复杂情愫，“你真的……还活着吗？”
今日灯市上那双惊慌却依旧美丽的眼睛，与记忆中椒房殿内那双眸子重叠。理智告诉他，这荒谬绝伦，他亲眼看着她饮鸩，亲自下旨安葬。但手中这枚绝无可能造假的霍光旧物，以及那双他绝不会认错的眼睛，都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此刻的心绪，竟无比期待暗卫的调查结果。既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又隐隐害怕那个答案所带来的，可能颠覆他内心某些既定秩序的波澜。
“陛下去了昭台宫？” 增成殿中，许婕妤（此处沿用史实可能的妃嫔，或可虚指一位得宠的妃子）听着心腹宫人的禀报，柳眉倒竖，美丽的脸上满是嫉妒与不满。
“是，娘娘。陛下独自一人进去，待了许久，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宫人小心翼翼地回话。
“哼！”许婕妤猛地将手中的玉梳拍在妆台上，“那个霍氏！人都死了多少年了，阴魂不散吗？活着的时候霸占着后位，死了还能让陛下念念不忘！她霍家罪大恶极，她一个废后，有什么值得陛下惦记的！”
她越想越气，言语愈发尖刻：“定是那狐媚子生前给陛下下了什么蛊！死了还要占着陛下的心！真是晦气！”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许婕妤怨毒的眼神，也为这深宫之夜，增添了一份源于嫉妒的、潜在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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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一夜，有人荒野奔逃，重温患难与共；有人深宫独处，心绪翻涌难平；更有人因嫉生恨，暗藏风波。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夜，再次加速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