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月下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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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小院照得一片清辉。麒零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眉头紧锁，望着天边那轮孤寂的冷月，心中烦闷难以排遣。齐云傍晚时找他谈的话，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下墓，是解决眼下经济困境最快的方法。可他忘不了养父临终前眼中的复杂，忘不了那些幽暗墓穴中的阴森与对亡者的歉疚，他厌恶那种在黑暗中摸索、与死亡为伴的感觉。
一件带着淡淡清香的、还残留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
麒零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霍成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月色勾勒出她清丽柔和的轮廓，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夜里风凉，莫要受了寒。”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些许寒意。
看着她，麒零心中的烦闷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他拢了拢披风，低声道：“吵醒你了？”
霍成君摇摇头，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他写满纠结的脸上。“看你心事重重，可是在为钱财之事烦恼？”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几分，“若信得过我，不妨说说。”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无法再对他可能遇到的困境袖手旁观。离开那座冰冷皇宫时，她以为自己心已成灰，此生再不会为任何人泛起涟漪。可这个少年，却以一种笨拙而真诚的方式，悄然走进了她心底。他的善良，他的担当，他此刻因不愿违背本心而露出的苦恼，都深深牵动着她。她心疼他，想帮他，希望他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平安无忧。
在她的注视下，麒零不再隐瞒，将齐云的提议和自己的抗拒和盘托出。“……我知道哥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婆婆。可那种地方，我真的不想再踏足了。”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挣扎。
霍成君静静地听着，心中既为他坚守本心而欣慰，又为他们的处境而思虑。她沉吟片刻，脑海中迅速将日间在餐馆听到的局势与过往的记忆串联起来。
“麒零，”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坚定，“你的顾虑是对的，那终究非长久安稳之计。我或许……有一个想法。”
麒零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你可记得日间餐馆那些人所言？边境恐有战事。自古用兵之道，‘粮草先行’。”霍成君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察力，“无论此战最终是否打响，朝廷或有识之士，必会提前筹措、储备军粮。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她继续道：“先父……霍光在世时，曾有一位部下，姓李，如今正在司隶校尉麾下负责部分粮秣转运之事。此人当年曾受先父提携之恩，为人还算重诺念旧。我们或可说动齐云，一起在民间收购粮食，转而卖与李大人负责的采买渠道，赚取差价。虽利薄，却胜在稳妥、干净，可作为你们立足的正经营生。”
麒零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这主意甚好！可是……收购粮食需要大量本钱，我们如今……”
霍成君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裹的小包。她打开手帕，里面是几件做工极其精美、即便在昏暗月光下也难掩华光的金玉首饰和一支造型别致的凤头发钗。这是她从皇陵棺椁中带出的、仅存的、属于她过去身份的印记，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也承载着她不愿回顾的记忆。
“这些，你拿去。”她将小包推向麒零，语气平静却坚决，“当作初始的本钱。”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麒零连忙推拒。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霍成君打断他，眼神澄澈，“若能助你们走上正途，它们的价值才真正得以体现。留在身边，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徒增感伤罢了。”
见她态度坚决，麒零心中感动莫名，知道再推辞便是辜负了她的心意。他郑重地接过，感觉那小小的包裹重若千钧。
霍成君又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的、非金非玉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霍”字，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这是霍光生前极为私人的一件信物，极少人见过。“你带着这个去见那位李大人，他见此物，应当会明白。”
几日后，麒零与齐云带着霍成君给的首饰变卖所得，以及那枚至关重要的令牌，开始奔走于周边乡县，小心翼翼地收购品质上乘的粮食。齐云起初对这门“辛苦钱”的生意有些疑虑，但在麒零的坚持和分析了风险与长远之后，也决定一试。
当粮食筹集到一定数量后，麒零独自带着令牌，找到了那位负责粮秣的李大人。那是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
果然，当李大人看到那枚令牌时，脸色骤然一变，仔细摩挲辨认后，再看向麒零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与审视。他自然认得这是大司马霍光的贴身信物，非同一般。霍家倒台，子嗣尽诛，连废后也已然“病逝”，按理霍家已无后。可眼前这少年，气质不凡，手持此物，他究竟是何人？是霍大将军流落在外的血脉？还是与霍家有着极深渊源的故人之后？
种种猜测在李大人心中翻涌，但他终究是念旧之人，想起当年霍光的知遇之恩，心中叹息。他并未多问，只当是偿还故主一份情谊，便按市价，甚至略高于市价，收下了麒零带来的粮食，并暗示若还有，只要品质相当，亦可送来。
第一次交易顺利成功，虽然利润不算丰厚，却让麒零和齐云看到了希望，也收获了第一笔干净的血汗钱。那位李大人望着麒零离开的背影，眉头依旧深锁，心中谜团未解，只能将这少年的出现，归结于霍家或许尚存一丝不为人知的生机。
而溪谷村中，霍成君得知消息后，唇角露出了恬淡而欣慰的笑意。她知道，一条新的路，已经在他们脚下铺开。而她和麒零之间，那在患难与共中萌生的情愫，也因这次并肩“作战”，而变得更加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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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