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暗流与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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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但方才那阵瓢泼之势，还是将赶路的四人淋得浑身湿透。起初的狼狈过后，四人相视，反而笑了起来。雨滴顺着麒零坚毅的下颌线滑落，他下意识地将外袍撑开，更多的遮在霍成君头顶。齐云则将外衫脱了，盖在新儿和自己头上，新儿叽叽喳喳地抱怨着雨大，眼里却满是嬉闹的笑意。霍成君感受着身边青年传来的体温，以及这雨中同行、彼此照应的暖意，心头那点因骤雨而起的慌乱也消散了，只余下一片温宁。雨丝如幕，将四人笼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世界里，脚步虽急，气氛却奇异地温馨。
然而，与此同时，溪谷村中，孙婆婆正焦急地收拾着晾晒在院中的药材和衣物。雨点猝然砸落，她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慌忙间脚下踩到湿滑的青苔，一个踉跄，“哎哟”一声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后脑磕了一下，剧痛传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雨水无情地打在她苍老的身躯上。
村口，雨势渐小，麒零四人加快了脚步。“也不知道婆婆在家怎么样了，这雨来得太突然了。”新儿抹着脸上的水珠，语气带着担忧。
“快到了，回去让婆婆熬点姜汤驱寒。”齐云应道。
然而，当他们推开院门，看到的却是倒在雨水中、不省人事的孙婆婆时，所有的轻松瞬间化为乌有。
“婆婆！”新儿第一个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
麒零和霍成君脸色骤变，急忙上前。麒零小心地将婆婆抱回屋内，触手一片冰凉，让他心沉了下去。齐云已经转身飞奔去请村里唯一懂些医术的老郎中。
屋内，气氛凝重。老郎中诊脉后，眉头紧锁：“摔得不轻，年纪大了，骨头脆，腿骨怕是裂了。最麻烦的是头受了震荡，气血瘀滞，需要静养，还得用些活血化瘀、接骨生肌的好药，我们村里怕是配不齐。”
心急与自责瞬间淹没了四人。新儿哭成了泪人，不断重复：“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去看灯会，婆婆也不会一个人在家……”齐云紧握着拳，面色沉重。麒零看着昏迷的婆婆，眼中满是痛色和坚决。霍成君默默拧来热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婆婆脸上的雨水和泥污，心中同样充满了歉疚。
“需要什么药？我去郡上抓！”麒零立刻说道。
老郎中写下一张药方，其中几味如“血竭”、“续断”、“上好田七”等，确实价格不菲。家中积蓄本就不多，他们平日又时常接济村中更困苦的人家，此刻更是捉襟见肘。齐云翻出所有的积蓄，数了数，眉头紧锁。
事不宜迟，麒零和霍成君顾不得换下湿衣，带上大部分积蓄，立刻动身前往郡上抓药。齐云和新儿则留下照顾婆婆。
赶到郡上最大的药铺，抓齐了药材，果然花费甚巨，几乎掏空了他们的钱袋。两人心情沉重地走出药铺，时近正午，便在旁边一家小餐馆稍作歇息，想给婆婆带碗清淡的肉粥回去。
刚坐下，便听到邻桌几个行商模样的人在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北边好像不太平了！匈奴那几个部落，最近又在边境频繁活动，抢掠边民！”
“可不是嘛！去年还好好的，今年开春就蠢蠢欲动。怕是看准了时机啊！”
“唉，也是。以前有霍大将军在，匈奴人哪敢这么嚣张？霍去病将军当年封狼居胥，霍光大人坐镇朝堂，那些蛮子哪个不怕？如今……霍家倒了，陛下虽然英明，但终究年轻，那些匈奴人怕是觉得有机可乘了！”
“哼，我看他们是打错了算盘！咱们陛下可不是软柿子！真要打起来，未必会输！”
听着这些议论，麒零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放下手中的粗陶茶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这才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边境一旦起烽烟，最终受苦受难的，还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那些王公贵族、部落首领，只想着扩张地盘、抢夺财物，有谁会真真正正地替那些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百姓着想？”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霍成君耳中。她微微一怔，侧目看向身旁的青年。他眉头紧锁，眼中没有对功名的渴望，也没有对时局的空谈，只有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忧虑与不忍。她想起他平日里虽以盗墓为生，却将所得大半散给贫苦；想起他对自己这个“麻烦”毫不犹豫的救助与守护。此刻，她又看到了他身为区区一介草民，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对家国百姓的关切。
这份赤子之心，在这乱世将至的喧嚣议论中，显得如此珍贵而与众不同。她越与他相处，便越能从他看似平凡不羁的外表下，发现这些如同金子般闪光的品质。与她曾经在未央宫中见惯的那些汲汲于名利、心思深沉的权贵相比，麒零的这份胸怀与善良，更让她心动不已。
她将这些思绪压下，现在最重要的是婆婆的伤势。两人买了粥，匆匆赶回溪谷村。
将药交给齐云煎煮，又细心喂婆婆喝了点粥水，见她呼吸逐渐平稳，四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看着几乎空了的钱匣，以及后续还需要调养的花费，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心头。齐云看着麒零，欲言又止。麒零则望着窗外，眉头深锁，他深知齐云想说什么——重操旧业，下墓取财。那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也是他们最熟悉的路子，但他内心深处，对那阴森地穴和惊扰亡者的行当，早已充满了厌恶与抗拒。
霍成君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又联想到今日在郡上听到的边境局势，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她心中萌芽。乱世将至，或备战之机，有些东西，或许会比平常更需要，也更值钱……或许，有一条更干净、更长远的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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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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