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生死奔逃

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齐云看着弟弟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光芒，知道一切已无法回头。他一咬牙，重重点头，脸上掠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劲：“好！听你的！是生是死，咱们兄弟一起闯！”

兄弟二人默契十足，麒零将包裹好的霍成君牢牢背负在身后，用备用的绳索固定。她的重量很轻，仿佛只剩下一缕幽魂，但那贴着他脊背的、微弱却持续的心跳，成了此刻最沉重的负担，也是最清晰的指引。

齐云则迅速行动，将他们留下的明显痕迹清理掉，并将棺盖大致复位。虽然无法完全恢复原状，但希望能稍微拖延被发现的时间。他随手抓了几件看起来最不起眼、却价值不菲的小件玉器塞入怀中——“活人要救，路上的盘缠也不能少。”

他们沿着原路疾退，动作比来时更加迅捷，也更加紧张。背负一人，难度倍增。墓道低矮处，麒零需要几乎匍匐前进，小心护住背后的人不被磕碰。幽深的墓道仿佛没有尽头，只有狐灯摇曳的光圈和彼此粗重的喘息。

刚刚潜出墓道入口，将封石小心挪回原处，尽量掩盖痕迹，陵园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和尖锐的呼喝！

“有贼人盗墓！”

“封锁陵园！各就各位！格杀勿论！”

火把如同一条条骤然苏醒的火龙，从四面八方的哨岗和营房亮起，迅速向着新陵方向汇聚。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如同骤雨前的闷雷。显然是交接的守卫发现了墓道入口的异常！

“被发现了！快走！”齐云低吼一声，与麒零同时发力，如同两支离弦之箭，向着预先勘察好的、林木较为茂密、防守相对薄弱的陵园西侧突围。

冰冷的空气被剧烈切割。箭矢开始破空而来，带着死亡的尖啸，“嗖嗖”地钉在他们身后的土石上、树干上。身后是鼎沸的人声，火光将他们的身影在陵墓和树木间拉长、扭曲，如同追逐的鬼影。

“那边！往西跑了！”有眼尖的卫士发现了他们。

更多的箭矢集中射来。麒零将身后的霍成君护得更紧，身形在林木与坟冢间灵活地 zigzag 穿梭，利用每一个土坡、每一块碑石作为掩体。齐云紧随其后，不时挥动短刃，精准地格开射向要害的冷箭，金属交击迸射出零星的火花。

险象环生。有一次，一支力道极强的弩箭几乎是擦着麒零的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箭矢“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他前方不远处的柏树上，尾羽剧烈颤抖。有一次，齐云为了引开一队从侧翼包抄过来的追兵，故意暴露身形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几步，险些被合围，最终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悍勇，才连滚带爬地冲出一道缺口，险险脱身，衣角却被撕开一道裂口。

他们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肺部如同燃烧，双腿如同灌铅。背后是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陵园和如狼似虎、越来越多的追兵，前方是未知的、危机四伏的黑暗荒野。

也不知道亡命奔跑了多久，穿过了多少片林地，跃过了多少道沟壑，直到身后的喧嚣、火光和箭矢破空声逐渐变得模糊、远去，最终被沉沉的夜幕和旷野的风声吞噬，两人才敢在一片荒草齐腰的野地边缘停下来，扶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白色的哈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夜风吹过，带着野草枯败的腥气和劫后余生的冰冷。四周只有虫豸的微鸣和无边的寂静。

麒零小心地、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背上的女子解下，让她靠在一处背风的土坡旁。月光再次洒落，她依旧昏迷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弱的阴影，眉头微蹙，仿佛连沉睡都不得安宁。但胸口那细微却持续的起伏，证明她顽强地撑过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亡命奔逃。

齐云瘫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里衣，此刻被冷风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看着麒零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用布巾蘸着清水，极其轻柔地润湿霍成君干裂嘴唇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苦笑，喘着粗气道：“阿零……我们这次，可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从此以后，这大汉天下，怕是再无我们立锥之地了。”

麒零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她即便在昏迷中依旧难掩绝色的脸上，心中波澜起伏，远比刚才的逃亡更为汹涌。他不知道她为何没死，不知道那杯毒酒藏着怎样的玄机，不知道她曾是怎样的一个人，只知道，从撬开棺盖、感受到她呼吸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因为这个从皇陵中盗出的“活死人”，彻底纠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天边，墨黑的天幕已经透出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的曙光，冰冷地预示着更加艰难、更加危机四伏的白昼即将来临。

（第一卷 完）